丹鼎司的晨光,带着药草清冽的微苦和玉髓温养榻特有的温润,斜斜地落在符玄的眼睫上。她缓缓睁开眼,深紫色的瞳孔先是映着素色云纹的穹顶,旋即微微转动,便定格在咫尺之外的另一张玉榻上。
烛渊就在那里。
阳光勾勒着他侧脸的轮廓,褪去了濒死青灰的面容依旧苍白,下颌的线条显得过分清晰,眉宇间还凝结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但不同了。那笼罩了他七百年的、如同深潭底部沉淀的死寂枯槁,消散了。他的胸膛随着悠长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沉睡的姿态宁静得近乎脆弱,却散发着一种久违的、属于“生”的气息,像一株在漫长寒冬后,终于被暖阳唤醒、悄然舒展枝叶的孤竹。
符玄静静地看着他。心头一片奇异的平静,如同风暴过后的深海,表面波澜不惊,深处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暖流。穷观阵核心那撕裂灵魂的剧痛,那不顾一切燃烧本源填补虚无的决绝,支撑她走到此地的刻骨执念…记忆的画卷上,关于“为什么”的核心部分,关于那个名字所承载的七百年的爱恋与绝望,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抹去,留下平滑而冰冷的空白。
她记得那份执念的重量,记得那份痛楚的刻骨铭心,却遗忘了它们因何而起,为谁而生。仿佛一本厚重的史诗,被粗暴地撕去了最核心的篇章,只留下扉页的沉重与封底的余韵。
然而,就在这茫然的空白之中,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本能,却在她注视烛渊沉睡容颜的每一秒里,悄然苏醒、搏动。
心口的位置,毫无征兆地,轻轻悸动了一下。
像沉睡的琴弦被无形的手指拨动。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时光尘埃的熟悉感,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回响。一丝混杂着酸涩与温暖的电流,瞬间弥漫过整个胸腔。这悸动陌生又理所当然,如同呼吸般自然,如同心跳般恒定。她的灵魂深处,早已为这个人铭刻下独一无二的印记,无需记忆唤醒,它便在此刻,因他而复苏,发出清晰无比的共鸣。
她的目光细细描摹着他。从略显凌厉却在此刻晨光下显得格外柔软的眉骨,到总是习惯性微抿、此刻在睡梦中放松、透着一丝不易察觉脆弱感的薄唇;从浓密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如同栖息着疲惫的蝶翼,到他下颌那道极淡的旧伤痕——那伤痕的形状,竟让她指尖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仿佛曾在某个模糊的瞬间,带着心疼细细抚摸过。每一个细节,都让那份悸动更加清晰,更加有力,如同无声的潮汐,一次次冲刷着她记忆的堤岸。一种莫名的、想要靠近的冲动,无声地驱使着她。
她撑起还有些虚软的身体,赤足踩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细微的凉意让她混沌的意识更清醒了一分。悄无声息地走到他的榻边,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境。微微俯身,距离近到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拂过自己的脸颊,带着药草的微涩和一种奇异的、让她心安的熟悉气息。阳光在他脸上跳跃,勾勒出分明的轮廓,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连他苍白皮肤下淡青色的细小血管都清晰可见。她的指尖悬在半空,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目标不再是眉间的皱痕,而是想要轻轻触碰他微凉的脸颊,确认这温暖呼吸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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