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将踩成肉泥的蝙蝠尸体踢到一边，抬起头，用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眸子，看向薇薇安。
“我只是……不喜欢噪音。”
他的声音很平淡，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薇薇安的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不喜欢噪音。
所以，他用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让成千上万只致命的“泣音蝠”自相残杀，直至灭绝。
这个理由，比任何复杂的解释，都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因为它背后透露出的，是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视万物为草芥的漠然。
她没有再问。
她知道，再问下去，自己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可能会彻底崩塌。
装甲车在沉默中，继续前行。
最终，停在了一座巨大的、已经完全坍塌的山体面前。
这里看起来，是世界的尽头。
然而，当薇薇安在车载终端上输入一连串复杂的指令后，面前的山壁，发出了低沉的轰鸣。
一块伪装成岩石的，厚度超过二十米的巨型合金闸门，缓缓向一侧滑开。
门后，是一个灯火通明，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巨大地下空间。
这里，就是“猎神者联盟”第七行动支队的总部——“圣所”。
装甲车驶入其中，沿着一条宽阔的合金通道，最终停在了一个巨大的停机坪上。
四周，是繁忙的景象。
穿着统一制服的技术人员来来往往，自动运输机器人悄无声息地滑过，远处甚至能看到正在进行维护的、充满压迫感的机甲。
“跟我来。”
薇薇安走下车，带着林渊，朝着基地的核心区域走去。
两名早已等候在此的人，迎了上来。
其中一位，是坐在反重力轮椅上的老者，他的下半身已经完全被机械所取代，但精神却异常矍铄。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于狂热的，对知识的探究欲。
另一位，则是一个笼罩在灰色斗篷里的男人，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安的、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维度的气息。
“薇薇安队长，这就是你报告中提到的‘特殊个体’？”老者开口，他的声音经过电子仪器的转化，带着一种金属质感。
“陈博士。”薇薇安点了点头，“他叫林渊。”
被称为陈博士的老者，没有理会薇薇安，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林渊身上，就像在看一个前所未见的稀有标本。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喃喃自语，“生命体征平稳，精神波动无异常，体内没有任何能量核心的迹象。他就像一个最普通的……人类。可他却能做到那些事。”
而他身边那个代号“幽灵”的男人，在林渊出现的一瞬间，斗篷下的身体就猛地绷紧了。
作为联盟最顶尖的精神感应者，他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在他的感知世界里，林渊的周围，是一片纯粹的、绝对的“虚无”。
不是空白，不是黑暗，而是一种连“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被吞噬掉的终极虚空。
他的精神力，只是稍微靠近，就有一种要被彻底分解、同化的恐惧感。
“他……很危险。”“幽灵”的声音，直接在薇薇安和陈博士的脑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所有的天才，都是危险的。”陈博士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带他去‘资料库’，我要他所有的生理数据，以及……对他能力的完整侧写。”
“资料库”位于“圣所”的最底层。
这里没有实体书籍，只有一个巨大的、由无数蓝色光流构成的全息数据球，静静地悬浮在房间的中央。
“这里储存着联盟成立以来，收集到的所有关于‘神明’的信息。”薇薇安介绍道，“从它们的形态、眷属、污染方式，到我们每一次的战斗记录和研究报告。”
陈博士推动轮椅上前，递给林渊一个金属头环：“戴上它，它能帮助你更快地理解这些信息，同时，我们也能记录下你的脑波活动。”
林渊没有去接那个头环。
他只是走上前，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下，伸出了一只手。
轻轻地，触碰在了那个由海量数据构成的光球之上。
【超感计算】发动。
一瞬间，林渊的大脑，仿佛变成了一台超越时代无数个纪元的超级量子计算机。
那庞杂到足以撑爆任何人类大脑的信息洪流，没有经过眼睛，没有经过神经，而是以一种更高维度的形式，被他直接“下载”、“解析”。
无数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
长着翅膀的眼球，在城市上空播撒疯狂的呓语。
由血肉和钢铁构成的巨兽，从地底钻出，摧毁一切。
隐藏在画作中，能将人拖入异次元的无形之物。
……
这些，都是猎神者联盟付出巨大代价才换来的情报。
但对林渊来说，这只是在印证他通过吞噬所获得的，那些更加宏大、更加本质的“神界”秘密。
他甚至在这些破碎的数据碎片中，通过【万物归墟】的本能，捕捉到了几个未被联盟发现的，极其微弱的神性残余的坐标。
新的“夜宵”地址，又多了几个。
就在这时。
嗡——
整个“圣所”，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让所有超凡力量都为之凝滞的能量波动，从基地的最深处扩散开来。
“是‘神性抑制器’。”陈博士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终端，解释道，“正在进行每小时一次的能量校准，不用紧张。”
林渊收回了手，转过头。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真正感兴趣的表情。
“神性抑制器？”
“没错，我们联盟最伟大的造物。”陈博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豪，“它能发射一种特殊的‘秩序波’，大范围压制和削弱神性的力量，是我们建立‘圣所’，对抗神明的根基。”
薇薇安带着林渊，穿过层层关卡，来到了基地的最核心区域。
当那扇厚重的隔离门打开时，林渊体内的【万物归墟】，瞬间沸腾了。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于癫狂的渴望。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装置。
它像一颗被无数粗大的能量管道和符文锁链贯穿的，冰冷的金属心脏，直径超过百米。每一次搏动，都会发出那种沉闷的、压制一切的轰鸣。
它本身，就在散发着一股无比强大，却又无比矛盾的神性波动。
强大，是因为它蕴含的能量，超越了林渊之前吞噬的所有东西的总和。
矛盾，是因为这股力量，既有“神”的混乱本质，又被一种强大的“秩序”强行禁锢着。
陈博士和薇薇安，看到的是人类科技的巅峰。
而林渊“看”到的，却是一个被活活肢解、改造成机器的，古老而可悲的“神明残骸”。
这个抑制器，根本不是什么人造物。
它是建立在一个神明的尸体之上！
就在这时，林渊的脑海深处，响起了一个微弱的、断断续续的、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的“声音”。
那声音，源自这颗巨大金属心脏的最深处。
它在低语。
像是在求助，又像是在引诱。
【来……吞噬……我……】
【解放……我……】
林渊的嘴角，缓缓勾起。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邀请来这里。
不是薇薇安的决定。
而是这个被囚禁的“神”，在冥冥之中，感应到了唯一能终结它痛苦的“同类”，然后，引导了一切的发生。
“陈博士，”林渊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这个装置……它的能量核心，需要定期维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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