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铅门从内部被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林渊从黑暗中走出。
他身上的皮肤已经恢复了常态，看不出任何异样。那种足以扭曲现实的威压被收敛到了极致，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他走出的那一刻，空气似乎凝固了。
隔离室外，十几个幸存的“工程师”被铁锈联盟的战士们用枪指着，强制跪在地上。他们身上还带着属于胜利者的傲慢，即使沦为阶下囚，脸上也挂着不屑与嘲弄。
当林渊出现时，那种嘲弄瞬间冻结。
恐惧。
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面对天敌般的恐惧，攫住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脏。他们无法理解这种感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一步步走近。
他不是来审判的。
更像是主人在巡视自己的财产。
“你们很幸运。”
林渊停在他们面前，声音没有温度。
“你们的技术，你们的知识，还有用。”
一个为首的工程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你以为你是谁？一个窃取了神力的虫子！‘机械主宰’不会放过你的！”
林渊没有理会他的叫嚣。
他抬起手。
没有能量涌动，没有光芒闪烁。
一种无形的，凌驾于物理法则之上的力量，如同看不见的数据洪流，瞬间冲刷过所有工程师的大脑。
【秩序重构】
那个叫嚣的工程师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他脸上的暴戾和仇恨，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字迹，消失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毫无杂质的服从。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标准得像一台刚出厂的机器人，对着林渊深深鞠躬。
“遵从您的意志。”
其他的工程师们，也一个接一个地重复了这个过程。他们的记忆被改写，行为逻辑被重设。仇恨、信仰、自我……所有构成他们人格的东西，都被替换成了唯一的指令：服务。
他们不再是“机械主宰”的信徒。
他们是林渊的傀儡。
“报告你们所知的，关于‘神性熔炉’的一切。”林渊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是。”为首的工程师以一种单调的语调开始汇报，“‘神性熔炉’并非实体建筑，而是一个基于高维协议展开的能量奇点，它的核心作用是……”
他们将成为他最精准的工具，为他解析这个世界的真相，提供所有他需要的技术支持。
夜鸦带着铁锈联盟的骨干成员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
曾经不可一世的“工程师”们，此刻正像一群学生，恭敬地站在林渊面前，详细地汇报着各种机密信息。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平静。
联盟的战士们握紧了武器，不知道是该瞄准林渊，还是瞄准那些前一秒还是敌人的工程师。
“林渊？”夜鸦试探着开口，她的手按在腰间的枪柄上。
林渊转过身，那些工程师立刻噤声，整齐地垂手肃立在他身后，像一群沉默的影子。
“‘秩序之主’已经彻底消散了。”林渊的语气平静无波。
他向前走了两步，继续补充。
“‘工程师’的问题，也解决了。”
“解决了？”夜鸦重复着这个词，她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什么意思？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现在为我们服务。”
林渊的话，像一颗投入水面的巨石。
短暂的死寂之后，铁锈联盟的成员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骚动。
“他控制了他们？”
“天哪……那些怪物，就这么……听话了？”
“我们赢了？我们真的赢了？”
压抑了太久的恐惧、绝望和愤怒，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个战士扔掉了手里的枪，振臂高呼。
“我们自由了！”
欢呼声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
人们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他们高喊着“自由”，高喊着“胜利”，最后，所有的声音都汇聚成一个名字。
“林渊！”
“林渊！”
“救世主！”
他们用最炙热、最崇敬的词汇赞美着他，将他奉上了神坛。他们以为，一个旧神死去，他们便迎来了自由。
林渊站在欢呼声的中央，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救世主？
不。
他只是成了这片废墟上，一个新的，无人敢于反抗的王。
一个对统治毫无兴趣的王。
他的目光越过狂喜的人群，看到了更遥远、更黑暗的未来。这里的战争结束了，但真正的战争，或许才刚刚开始。
夜鸦没有跟着一起欢呼。
她只是看着林渊，看着他与周围的狂热格格不入的孤寂。她敏锐地察觉到，他和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道看不见的深渊。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等欢呼声稍稍平息，夜鸦走上前。
“重建城市。”林渊的回答简洁明了。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那群安静的工程师。
“他们的技术和所有资源，都交给铁锈联盟支配。城市重建，由你们负责。”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他们会提供一切技术支持。”
这句话，无异于将整个城市的未来交到了铁锈联盟手上。这是一份无法拒绝的、沉重无比的权力。
夜鸦的呼吸一滞。她看着林渊，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掌控欲或者野心。
但什么都没有。
他好像只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
“你……”夜鸦喉咙有些干涩，“你不需要这些吗？”
“我需要的是另一件东西。”
林渊没有解释。他转身，离开了这片喧嚣的庆祝之地，将权力、欢呼和追随者，都留在了身后。
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
体内，“秩序晶核”中蕴含的知识，如同一片沸腾的星海，正等待着他去解析。
找到一处未被战火波及的房间，林渊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他盘膝坐下，意识沉入那片浩瀚的数据之海。
这一次，不再是强行融合，而是解析与吸收。
无数的信息碎片，以超越光速的方式涌入他的思维。
【序列009：深空低语者】
【序列017：万机之神】
【序列042：腐烂君王】
……
一个个陌生的神名，代表着一条条通往神座的路径。他终于理解了“神”的本质，那并非虚无缥缈的信仰，而是一种可以被解析、被篡夺的宇宙权限。
紧接着，更深层的信息浮现。
那是一些无法用人类语言描述的画面。
破碎的星球，被巨大触手缠绕的恒星，在星系间迁徙、如同蝗虫般吞噬文明的庞大阴影。
“旧日支配者”。
这个词汇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带着刺骨的寒意。
这些才是星空真正的主人。
像“机械主宰”这样的新生神明，在它们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世界的真相，残酷得令人窒息。
这个星球并非宇宙的中心，也不是唯一的战场。在黑暗无垠的星空之外，有无数的世界，已经被那些“神明”和“旧日支配者”统治、奴役，或是……彻底毁灭。
他从“秩序晶核”中获得的胜利，不是终点。
甚至连起点都算不上。
这只是让他从一个低级玩家，获得了勉强可以窥探高级战场的资格而已。
房间内，林渊缓缓睁开眼睛。
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
但他却仿佛看到了那片冰冷死寂，又潜藏着无穷恐怖的星空。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还不够。”
“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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