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法旨的余音，仍在金銮殿的每一寸空气中震荡。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烙印，冰冷地宣判着一个王朝的末日。
“天命在周……”
“气数已尽……”
这八个字，仿佛八座无形的大山，压垮了满朝文武的最后一丝侥幸。
殿内死寂无声，连呼吸都带着绝望的颤音。
亚相比干面如金纸，身躯摇摇欲坠，仿佛苍老了数十岁。
武成王黄飞虎紧握着腰间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痛苦。
他们看向龙椅上那个身影的目光，不再是敬畏，而是掺杂了恐惧与疏离。
人王，终究只是人王。
如何能与高高在上的圣人抗衡。
然而，帝辛的脸上，没有他们预想中的惊惶或震怒。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刚刚听到的不是王朝的死刑判决，而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坊间传闻。
他的指节，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
咚。
咚。
咚。
每一下，都像是一柄重锤，敲在百官们脆弱的心弦上。
终于，他停止了敲击，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那一张张煞白的脸。
“御史大夫，费仲。”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一个身形微胖的官员猛地一颤。
费仲哆哆嗦嗦地出列，几乎是爬到了大殿中央。
“臣……臣在。”
“方才在女娲宫前，你说人王虽贵，亦是天子，当为天下苍生，跪求圣人垂怜。”
帝辛的语气毫无波澜，像是在复述一件小事。
费仲的冷汗瞬间湿透了朝服，他拼命磕头，额头撞击着冰冷的金砖。
“大王饶命！臣……臣是一心为我大商啊！圣人一怒，天倾地覆，臣……臣只是……”
“你说的没错。”
帝辛打断了他。
“只是，你信天，不信人。”
“你信圣人，不信寡人。”
“你信那虚无缥缈的天命，却不信这满朝文武，不信我大商七百万万的子民。”
“你，在动摇寡人的国本。”
“在动摇我人族的根基。”
费仲猛然抬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来人。”
帝辛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拖下去，革职查办，抄没家产，充入国库。”
两名如狼似虎的殿前卫士立刻上前，一人一边，架起瘫软如泥的费仲就往外拖。
“大王！冤枉啊！臣忠心耿耿！大王——！”
费仲的哭嚎声在金銮殿外戛然而止。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他们没想到，面对圣人法旨，这位人王非但没有半分退缩，反而用如此雷霆的手段，清洗了第一个表现出动摇的臣子。
“中谏大夫，尤浑。”
帝辛再次开口。
尤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比费仲还要不堪。
“大王！臣……”
“你二人素来交好，便一起下去陪他吧。”
帝辛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两只苍蝇。
“理由，与他一样。”
尤浑甚至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就被拖了下去。
整个金銮殿，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手段镇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大王！”
太师闻仲手持打王金鞭，自百官队列中走出，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跳上。
他走到大殿中央，并未下跪，只是用那双冷峻的眼眸直视着龙椅上的帝辛。
他眉心紧闭的天眼，此刻正传来阵阵刺痛，仿佛有什么颠覆性的力量正在冲击着他的认知。
一股属于截教金仙的强大气势，如山如海，向着帝辛碾压而去。
“大王为何不敬天命，反而刚愎自用，残害忠良？”
“圣人法旨已下，此乃天数！大王欲将我大商六百年基业，带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吗？”
他的声音中蕴含着法力，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一些修为较低的文官，已经脸色发白，站立不稳。
面对这股足以让寻常仙人都心惊胆战的威压，帝辛却笑了。
他从龙椅上缓缓站起，直面闻仲的威压，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太师，寡人问你，你尊的是那高高在上，要灭我大商的‘天命’，还是尊的这养育了你，亦是你立身之本的‘人道’？”
笑声一收，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你这一身通天彻地的法力，是截教碧游宫所传，还是我大商万民的香火供养？”
“若无这大商江山，若无这人王之都，你这太师之位，何存？”
“若无寡人，你手中的打王金鞭，又能打谁？”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一道道天雷，狠狠劈在闻仲的心头。
闻仲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帝辛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没有敲在他的肉身，却狠狠砸在了他身为“商太师”的根基之上。
他尊天命，可天命要亡他效忠了六百年的江山；
他敬圣人，可圣人一言便要断送他守护的万民。
天道与人道，师门与君臣，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志在他心中疯狂撕扯，让他那如冰山般坚固的道心，第一次出现了无法弥合的裂痕。
是啊……在成为截教弟子之前，他首先是个人，是商的太师！
他的荣耀，他的地位，他的一切，都与这个王朝，与人族，死死地捆绑在一起。
帝辛没有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
他双目微阖，心神沉入神魂。
那枚古朴的崆峒印感应到外界圣人法旨对人心的冲击，竟微微一震，一道全新的信息流淌入帝辛的意识：
【检测到人道信仰危机，崆峒印权限提升，解锁‘人王敕令’。
可消耗人族气运，敕封臣属，以国运加持其身，绑定其与王朝之联系。】
帝辛心中了然，这才是真正的破局之法！
他猛然睁眼，口中吐出威严的敕令。
“敕封闻仲，为人道太师！”
“敕封黄飞虎，为人道武成王！”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盘踞于朝歌城上空的人道气运金龙，发出一声震天咆哮。
两条比之前更加凝实的金色气运，如同天河倒灌，从金銮殿的穹顶轰然落下。
一道，直直灌入闻仲的天灵盖。
另一道，则没入了队列中同样震惊的武成王黄飞虎体内。
“唔！”
闻仲只感觉一股他从未接触过的力量，瞬间涌遍全身。
那力量不似仙力清灵，也不似巫力霸道。
它厚重、温暖，带着亿万生民的意志，带着江山社稷的重量。
他那困顿了数百年，始终无法突破的金仙瓶颈，在这一刻，竟然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猛然松动了。
而一旁的黄飞虎，更是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都仿佛在燃烧……只要一拳，他就能打碎脚下的金砖。
队列前方的亚相比干，此刻正死死盯着那两道从天而降的金色气运，原本绝望的眼中，第一次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光彩。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压在所有人头顶的圣人天威，竟被这股霸道无匹的人道之力冲淡了几分！
人，真的可以抗天？一个荒谬却又无比诱人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闻仲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手中的打王金鞭。
他发现，这股力量，并非来自天地间的灵气，而是源自于脚下这片大地，源自于大商的国运，源自于每一个子民的信念。
这是……人道之力！
【敕封成功。】
【闻仲忠诚度 20，获得特性‘文能安邦’（处理政务效率提升100%）。】
【黄飞虎忠诚度 30，获得特性‘武能定国’（统兵作战勇武提升50%）。】
帝辛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走下龙台，一步步来到依旧处于巨大震撼中的闻仲面前。
他拿起闻仲的手，将那根因为主人心神失守而险些掉落的打王金鞭，重新塞回他的手中。
金鞭入手，闻仲浑身一震。
他感觉这根师尊赐下的法宝，似乎变得比以前沉重了十倍。
那重量，是整个大商的国运。
“太师。”
帝辛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这鞭，孤赐你打天上仙，打幽冥鬼。”
“更要打这朝堂之上，心不向人，意不在商的奸佞！”
“你，可愿为孤之利剑，为人族，披荆斩棘，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闻仲握着那根滚烫的金鞭，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澎湃汹涌的人道之力，又抬头看向眼前这位人王。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对天命的畏惧，只有对人族的无限期许和一条他从未见过的，逆天而行的宏大道路。
忠于教义，顺从天命。
还是追随眼前这位似乎要将天都捅个窟窿的人王？
闻仲的心，彻底乱了。
就在此时，无人察觉的朝歌城墙之外，三道若有若无的妖气，如同三条无声的毒蛇，悄然越过城防，向着皇城的方向潜去。
她们的目标，正是那座灯火通明的宫殿。
以及，宫殿中那位刚刚向圣人宣告了人族不屈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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