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钦三步并作两步跨下台阶，来到陆晴面前：“就你自己？单独呢？”
他问得急切，全没注意自己竟把“断雁孤鸿”的名号喊成了本名。
陆晴攥紧袖口，指尖在帕子上按了按：“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我是来找我表姐的！”
“你表姐？”寒钦脸色一变，“是谁？”
“黄莺！”陆晴声音突然拔高，“畅春楼的头牌！”
寒钦愣住，继而苦笑：“可这是怡春院啊！”
“什么？！”陆晴脸色骤变，像朵被暴雨打蔫的花，“我……我走错了？”她转身就要往门外跑，却被寒钦一把拽住衣袖。
“姑娘别走啊！”寒江邪魅道，“留下来喝杯茶……”话未说完，便被寒钦一个眼刀钉在原地。
寒灯跟在寒钦身后下楼，问：“大哥，她是谁？”
“陆晴。”寒钦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断雁孤鸿’单独的妻子。”
“原来是单夫人！”寒灯眼睛一亮，整了整衣冠，拱手作揖，“陆姑娘好！”
陆晴匆匆还了个礼，目光已经飘向院门外：“畅春楼在哪？能带我去吗？”
“能！”寒钦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又觉失态，轻咳一声道，“当然能，就在对面。”
晨光漫过畅春楼朱漆大门，将门环上的铜狮照得金灿灿的。寒钦抬手轻叩门环，“咚咚”两声，在渐起的市声里显得格外沉闷。门内寂静无声，连风穿过门缝的轻响都听得真切。
“奇了。”寒钦皱眉，又叩三下，仍无回应。
大街上已热闹起来，卖布的幌子在风里招展，卖胭脂的姑娘正对着铜镜补妆，卖首饰的老汉将银簪子插在稻草人头上。
陆晴站在寒钦身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鸳鸯帕子被她攥成了一团。
“陆姑娘！”
这声喊得突兀，陆晴猛地转头。三个小贩模样的人正站在五步开外，卖布的男子手里还捏着半匹靛蓝绸子，卖胭脂的姑娘正将一盒胭脂往袖里塞，卖首饰的老汉则把稻草人往身后藏。
“你们是谁？”陆晴后退半步，刀尖从袖中滑出半寸。
卖布的男子突然笑了，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一般：“星羽门黑羽卫卫主，见过陆姑娘。”他身旁两人同时拱手：“灰羽卫卫主/红羽卫卫主，见过陆姑娘。”
寒钦脸色骤变，手按在剑柄上：“星羽门的人？”
“正是。”黑羽卫卫主道，“门主有令，请陆姑娘随我们走一趟。”
“门主？”陆晴声音发颤，“哪个门主？”
灰羽卫卫主接口道：“自然是星羽门门主，夜星羽。”
陆晴脸色煞白，脚下一个踉跄。寒钦伸手去扶，却被灰羽卫卫主拦住：”这是星羽门的事，劝你别插手。”
“若我偏要插手呢？”寒钦目光如剑，剑柄上的红穗在风里轻轻晃动。
黑羽卫卫主突然笑了：“来人！”
他话音未落，街角突然涌出十余名黑衣人，将二人团团围住。
卖胭脂的红羽卫娘从袖中抽出一把软剑，剑身如蛇，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陆姑娘，我再奉劝你一次！”
陆晴紧紧靠在寒钦身边，颤声道：“救我！”
寒钦温柔道：“有我在，不要怕！”
黑羽卫卫主喝道：“就凭你？来人，给我上！”
十余名黑衣人各执兵刃立即上前。
寒钦将陆晴护在身后，“噌”的一声，拔出清泉剑，凝视众人。
寒钦握剑的手稳如深潭，清泉剑刃在日光下漾着一层冷冽的水光，仿佛真有一泓山涧活水凝在锋尖，静时澄澈，动时含威。他眉峰微蹙，目光扫过步步紧逼的黑羽卫，声音不高，却像冰珠落玉盘般清透笃定：“找死！”
其中一个黑羽卫喉间滚出一声冷笑，长刀率先劈落，带起的劲风刮得周遭树叶簌簌作响：“狂妄！”
寒钦不闪不避，手腕轻旋如转玉轴，清泉剑陡然弹起，“叮”的一声脆响，精准点在刀脊最薄处。那黑衣人只觉一股绵密却刚劲的力道顺着刀身涌来，虎口瞬间发麻，长刀险些脱手，踉跄着后退半步才稳住身形。
其余人见状蜂拥而上，刀光剑影霎时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寒钦罩在中央。
陆晴缩在他身后，只看见寒钦的身影在乱刃中腾挪，清泉剑舞动时带起细碎的“叮咚”声，像山涧流水撞上青石，轻柔里偏藏着不容抗拒的锐势——每一次碰撞，敌人的兵刃都要被震得偏开寸许，仿佛撞上了流动却坚韧的水墙。
“清泉绕石，剑随心走。”寒钦低喝一声，剑势陡然加快。只见一道银亮水线在人群中穿游，时而如细流钻缝，避开重刃裹挟的刚猛；时而如飞瀑坠崖，直取阵型破绽。
不过数息，已有三名黑羽卫捂着手腕踉跄后退，兵器落地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腕骨处赫然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痕。
黑羽卫卫主面色骤沉，亲自拔刀出鞘，刀身在日光下泛着乌沉沉的光：“结阵！”
十余人迅速变换阵型，兵刃交错如铁网收紧，刃锋相击的铿锵声里，隐隐透着困杀之势。
寒钦却忽然旋身，清泉剑反手一撩，剑脊如灵蛇摆尾，精准拍在一名黑衣人的肘弯。借着那股反作用力，他足尖点地腾空跃起，剑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满的圆弧，剑锋瞬间染上了薄薄一层血色，像淬了血的溪流，冷冽中带着慑人的艳。
黑羽卫的阵型已乱如破网。
方才腾空那一剑，不仅撕开了包围圈，更精准挑断了两名黑羽卫的腕筋——他们握不住兵刃，瘫在地上闷哼，鲜血顺着指缝淌进泥土里。
“找死！”一名黑羽卫怒吼着劈来长刀，刀风裹挟着怒火，愈加凌厉。
寒钦侧身避过，清泉剑趁势贴刀身滑上，剑脊在刀背上重重一磕。只听“嗡”的一声震颤，那名黑羽卫只觉手臂发麻，刀势顿时滞涩，而寒钦已借着这一磕的力道旋身，剑刃如毒蛇出洞，直刺那人心口。
那名黑羽卫仓促间回刀格挡，“当”的一声巨响，火星在两人之间炸开。他被震得连退三步，虎口崩裂，而寒钦毫不停歇，剑势陡然转急：时而如泉流穿石，专找兵刃衔接的缝隙；时而如冰棱坠崖，直取咽喉、心口等要害。日光下，他的身影与剑影几乎融成一片，只看见银光闪烁，伴随着兵刃落地的脆响、闷哼与短促的惨叫。
陆晴紧紧攥着衣角，看清泉剑每一次起落都带起一道血线。有黑衣人想绕后偷袭，寒钦头也不回，反手一剑便刺穿了那人的肩胛；有人举刀劈向他后脑，他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竹叶般斜飘出去，同时剑刃回撩，正中对方小腹。
最后一名黑衣人握着短刀的手在发抖，脚步踉跄着后退。寒钦没有追，只是持剑而立，清泉剑垂在身侧，血珠顺着剑刃缓缓滴落，在地上积成一小滩。那黑衣人喉头滚动，忽然怪叫一声扑上来，却被寒钦侧身避开，手腕翻转间，剑刃已抹过他的脖颈。
“噗嗤”一声轻响，温热的血溅在寒钦的衣袖上。
黑羽卫卫主大喝：“一起上！”
此时，已到午时。
午时烈日将青石板烤出白烟，黑羽卫主的软剑突然泛起蛇鳞般的幽光。这不是光影把戏，而是剑身镶嵌的八百片孔雀石薄片折射出的剧毒幻彩——传闻孔雀开屏时抖落的粉尘，能让野象癫狂三日而死。
红羽卫主的七丈红绸卷着热浪劈头罩下，绸缎里机簧轻响，三千六百枚牛毛细针随绸面展开激射。针尖淬着天山冰潭底采来的“蓝泪”，中者血凝成晶。
寒钦挥剑画圆，清泉剑荡起的气流将毒针悉数卷入旋涡，叮叮当当嵌进畅春楼的楠木梁柱，竟拼出一只浴火凤凰的轮廓。
“好俊的卸力功夫！”灰羽卫主铁伞“咔嗒”骤开，伞骨中迸出九道银索，索头带鹰爪钩锁，眨眼缠住寒钦四肢。这不是寻常锁链，而是雪山冰蚕丝编织的“困龙索”，越是挣扎缠绕越紧。
寒钦突然弃剑，清泉剑却似活物般凌空倒悬，剑柄铜环精准磕在伞骨机关处——伞面霎时反折，将灰羽卫主自己罩进铁笼般的伞骨中。
黑羽卫主抓住这电光石火的时机，软剑如毒蛇吐信直刺寒钦后颈。剑尖离皮肉三寸时突然变向，竟是虚招！真正的杀招在袖中——三枚“碎星镖”呈品字形封死退路。此镖以陨铁打造，遇风则鸣，摄人心魄。
寒钦动作却更快三分，指尖在清泉剑身一弹，剑鸣化作九重音浪，竟将碎星镖震得偏移半寸！
红羽卫主突然扯开衣襟，锁骨下嵌着的波斯水晶镜折射烈日，炫光直刺寒钦双目。趁这目盲瞬间，她袖中滑出两柄弯月刃，刃身镂空处藏着西域火龙油——双刃交击即爆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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