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干扰源被摧毁，也许是炮兵营也在拼命尝试联络他们，这一次，通讯竟然奇迹般地短暂恢复了。
“鹰巢收到！尖刀一号！坐标确认！火力覆盖授权！炮火三十秒后抵达！注意隐蔽！重复，注意隐蔽！”
频道那头传来炮兵观测员沉稳而略带急促的声音。
三十秒！
“所有人！找掩护！炮击来了！”
陈战宇对着电台和周围的士兵厉声大吼。
士兵们立刻停止追击，就近寻找坚固的岩石掩体或凹地，死死趴下，捂住耳朵，张大嘴巴。
时间仿佛被拉长。山谷中只剩下敌人溃逃的脚步声，惊恐的叫喊和零星的枪声。
三十秒后。
“呜——呜——呜——”
凄厉到令人头皮炸裂的炮弹破空声由远及近，如同死神的呼啸，瞬间充斥了整个山谷。
“轰！轰！轰！轰隆隆——！！！”
密集而猛烈的炮火如同天罚之锤，精准地砸在陈战宇标注的坐标区域。
爆炸的火光连成一片，冲天的烟尘如同巨浪般翻腾而起。
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碎石横扫而过。
整个战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枪声彻底停了，只剩下炮弹爆炸的余音，在山谷间疯狂回荡，撞击，如同巨兽的咆哮。
巴军士兵们蜷缩在掩体后，感受着大地剧烈的震颤，以及头顶呼啸而过的死亡风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片被炮火彻底犁过的区域。
那里，正是敌人溃逃的必经之路。
炮击持续了整整一分钟。
当最后一发炮弹的轰鸣在山谷中消散，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陈战宇才缓缓抬起头。
眼前，是一片狼藉的焦土。
狭窄的干河谷出口和那一片碎石滩，已经被密集的弹坑彻底覆盖。
残肢断臂和武器的碎片散落在焦黑的土地上，触目惊心。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和......血肉烧焦的可怕气味。
初步估算，至少二十多名溃逃的敌人，被这精准而猛烈的炮火覆盖，瞬间灰飞烟灭。
“干......干得漂亮......”
萨迪克中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声音嘶哑，看着陈战宇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深深的敬畏。
刚才精准的预判迫击炮位置，大胆的用闪光无人机作诱饵，以及这神来之笔的火力呼叫...
这真的是那个在伏击圈里，靠民用无人机突围的“废物”哈桑吗？
新兵阿米尔更是张大了嘴巴，看着陈战宇，如同看着一尊战神。
他背包里的民用无人机......居然能这样用？
索菲亚小姐送的“鹰眼”，更是立了大功！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清点战果！注意警戒！”
陈战宇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胜利后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威严，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战争，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眼神中充满了对这位年轻排长的信服。
萨迪克一屁股坐在陈战宇旁边的焦土上，摸出半包被压扁的、沾着泥的香烟，自己叼一根，递给陈战宇一根。
陈战宇摇头。
他骂骂咧咧地点上，深吸一口，看着硝烟弥漫的山谷：“妈的…总算捡回条命。哈桑，你小子…够疯！也够种！”
他吐出一口烟圈，用胳膊肘捅了捅陈战宇，“刚才扑你那下，劲儿不小吧？肩膀那旧伤没事？”
看到陈战宇凝重的脸色，阿米尔马上递过来一个水壶：“排长那…喝水。”
“可惜……巴克。”陈战宇喃喃了一下。
当后续主力装甲部队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抵达战场时，激烈的战斗早已结束。
硝烟尚未散尽，士兵们默默地打扫着战场，收殓战友遗体。
气氛沉重得如同铅块。
胜利的代价，是如此惨痛。
陈战宇站在巴克牺牲的那处断墙旁。
巴克的遗体已经被小心地移开，盖上了巴国国旗。
地上那滩暗红色的血迹，在焦黑的土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陈战宇蹲下身，手指拂过那冰冷的浸透了巴克鲜血的泥土，仿佛还能感受到老人最后时刻的体温和那份沉甸甸的守护。
他记得巴克在车上说起野羊坡酸奶时，那眯着眼，带着怀念的粗糙笑容。
也记得他扑向小女孩时，那义无反顾如同山岳般的身影。
这位经历过无数战火的老兵，最终用生命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守护”。
陈战宇沉默地站起身，走到巴克的遗体旁。
他亲手将有些歪斜的国旗重新整理好，然后，缓缓地抬起右手，向这位平凡而伟大的士兵，敬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周围的士兵们，无论新兵老兵，都默默地停下手中的动作，肃立，敬礼。
不远处，医护兵正小心地安抚着那个被巴克救下的小女孩，这时他知道她叫阿伊莎。
阿伊莎终于从巨大的惊吓中缓过来一点，抱着那个脏兮兮的布娃娃，怯生生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恐惧。
阿米尔走过去，蹲在阿伊莎面前，笨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被压扁的，包装简陋的水果糖。
那是他准备带给自己妹妹的。
他把糖轻轻塞到阿伊莎手里，声音哽咽：
“别怕......没事了，阿伊莎，......是巴克大叔......是那个爷爷......救了你......”
小女孩看着糖果，又看看阿米尔，再看看远处盖着国旗的巴克，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泪水无声地滑落。
陈战宇看着这一幕，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父亲临终的嘱托“守护”两字，在耳边从未如此清晰而沉重。
他守护的，是法蒂玛母亲的泪水，是索菲亚阳光的笑容，是阿米尔妹妹对哥哥平安归家的期盼，是老兵巴克记忆里野羊坡的酸奶香，更是眼前这个被战火摧残，失去了家园和亲人。
他从村民口中得知阿伊莎父母双双遇难，此刻只能攥着一颗糖和破娃娃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这份守护，需要用血与火去捍卫，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去支撑。
他握紧了拳头，肩膀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心中的信念如同淬火的钢铁，更加坚硬，更加炽热。
他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肩上崭新的少尉肩章，眼神锐利如刀。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硝烟和焦糊的味道，胜利的喜悦被沉重的悲伤和责任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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