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之内,那株新生的、翡翠般的花苞,成了法则的中心。
它每一次无意识的微微摇曳,都像是在拨动天地的琴弦。
整个禁地的法则,不再是之前那种死寂的、被遗弃的古老,而是变得灵动、亲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生机。
就像一位沉睡了万古的君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一呼一吸,便赋予了这片疆域全新的生命。
泥沼边缘,那株被锦璃剑意点化的菩提古树,原本只是枯木逢春,如今,在那繁茂的枝叶间,竟悄然凝结出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果实。
果实通体呈淡金色,表面仿佛有智慧的光晕在流转,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人心神宁静,杂念全消。
而在神域更深处,那副笼罩一切的混沌阵图,运转得愈发圆融。
以前它还需要被动吸收灵气,如今,一道道肉眼难辨的阵纹,竟如活物般探出神域,直接从无尽的虚空中汲取着最本源的能量,再反哺给花苞。
整个神域,形成了一个完美的、自给自足的循环。
叶长青睡得更香了。
这个新长出来的花苞形态,让他感觉自己的睡床升级了,从硬板床换成了顶级的记忆棉,舒服得他连一个念头都懒得动弹。
……
山门之外,早已不是当初那副混乱的景象。
曾经的东荒巨擘们,如今都成了最守规矩的学子,他们按照宗门实力和贡献,被划分了三六九等,在距离山门不同远近的位置,开辟了临时的洞府。
整个太玄仙宗……不,现在应该叫道源圣地,其山门周围方圆千里,都被一种奇异的秩序所笼罩。
每天清晨,所有修士都会面朝圣地山门,恭恭敬敬地三叩九拜,然后才开始一天的修行。
而萧九幽的下场,则成了道源圣地地位最坚实的基石。
玄天真人最终还是发了善心,没让他一直跪着。
他命人将神智崩溃、只知磕头忏悔的萧九幽,用万年玄铁铸成了一座雕像,就跪在山门最显眼的位置,永远保持着五体投地、痛哭流涕的姿态。
雕像下,只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道祖嫌吵。”
这四个字,比任何神通道法都更具威慑力。
各大圣地古族,彻底疯了。
他们不再是送礼,而是几乎把自家宝库都搬了过来,只求能让族中最杰出的天骄,在道源圣地当一个扫地的杂役。
“李长老,您看,这是我们火麟洞的万年火髓,不成敬意!只求您能让我那不成器的孙儿,进山门看一眼,就一眼!”
一位平日里霸道绝伦的古族族长,此刻正满脸谄媚地给一位道源圣地的外门长老递着储物戒指。
那李长老眼皮都没抬,一脸高深莫测:“道在心中,不在眼中,心不诚,看再多也无用。”
“是是是!长老教训的是!”
东荒,彻底进入了道源时代。
所有修士的毕生追求,从飞升上界,变成了能进入道源圣地,聆听一次真正的道祖真经。
……
中州,万魔窟。
这是一片被无尽魔气笼罩的世界,天空是暗红色的,大地流淌着岩浆般的魔血。
魔窟最深处,一座由亿万生灵头骨堆砌而成的魔殿内,供奉着一排排幽暗的命牌。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魔殿中骤然响起。
最高处,代表着万魔窟最强传人身份的那块九幽魔子命牌,毫无征兆地,从中间裂开,化作一捧飞灰,飘散无踪。
“吼——!”
一声足以震碎星辰的怒吼,从魔殿地底传出。
整个万魔窟都在剧烈地颤抖,无数低阶魔修在这股威压下直接爆体而亡。
“吾儿九幽!”
一道顶天立地的恐怖魔影,从地底升腾而起。他看不清面容,只有两轮血月般的眸子,散发着无尽的暴虐与悲痛。
他正是万魔窟之主,一代魔道巨擘,萧擎天。
“是谁!敢杀吾儿!”
萧擎天怒不可遏,他双手掐诀,一缕缕本源魔气从他指尖溢出,在他面前勾勒出一面漆黑的宝镜。
“万魔溯源,窥天之术!”
他要逆转时空,追本溯源,看看自己的儿子,究竟是死在谁的手上!
镜面中,画面飞速倒转。
萧九幽的魔舟横渡禁忌之海,降临东荒,他狂妄的笑声,他不可一世的姿态,都清晰地呈现在镜中。
画面定格在他抬手,那只遮天魔爪抓向太玄仙宗山门的一刻。
然而,就在下一瞬。
“滋啦——”
漆黑的宝镜,像是被烙铁烫穿的画纸,镜面中心骤然出现一个空洞,紧接着,整面镜子都开始剧烈扭曲,仿佛被一股无法言喻、无法理解、无法窥探的伟力,强行干扰。
镜中,只剩下一片混沌。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知不到。
那股力量,并非强行阻挡他的窥探,而是直接从存在的层面上,抹去了那段因果。
“噗!”
萧擎天如遭重击,那巨大的魔影一阵晃动,血月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惊骇与……恐惧。
他窥探不到。
以他即将踏入帝境的修为,竟连杀死自己儿子之人的半点痕迹都无法捕捉到。
东荒……那个贫瘠之地,究竟诞生了何等恐怖的存在?
那不是修士,也不是什么上古大能。那种感觉,更像是……道本身。
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凌驾于万法之上的道。
萧擎天的怒火,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他收起了所有神通,魔影缓缓沉入地底,只有一道充满忌惮与不甘的命令,传遍了整个万魔窟。
“封山万年,万魔窟弟子,不得踏入东荒半步,违令者,神魂俱灭!”
……
与此同时,中州的另一端。
这里没有魔气滔天,也没有灵气冲霄。
有的是朗朗的读书声,有的是浩然正气。
一座座白玉学宫,坐落在青山绿水之间,无数身穿儒衫的学子,或手捧竹简,或高声辩论。
这里,是传承自上古圣贤,以存天理,正人心为己任的至高学府——稷下学宫。
学宫最深处,观星台上。
一位须发皆白,身穿麻衣,却气息渊深如海的老儒,正仰望着满天星斗。
他面前,是一副由星光构成的棋盘,棋盘上的每一颗星辰,都对应着天地间的一方道统。
突然,老儒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看到,在代表着东方的那片星域,一颗原本黯淡无光的星辰,竟在瞬息之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但这光芒,并非浩然正气,也非仙道清光,更不是魔道黑气。
那是一种……混沌的,虚无的,仿佛要将天地万物都化为原点的异色。
“此乃……异道降世之兆!”
老儒身旁,一位中年儒生面色凝重地开口。
老儒缓缓点头,眼中是深深的忧虑:“其道之根源,在于无。无为,无欲,无争……看似清静,实则乃是大魔之道!长此以往,人心将惰,天理将废,世界根基,必将动摇!”
他们所尊崇的圣贤之道,讲究的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是积极入世,是匡扶秩序。
而这股从东方升起的道,其核心教义,在他们看来,简直是懒惰、消极、不负责任的代名词,是足以腐蚀整个修仙界精神的剧毒!
中年儒生躬身行礼:“大祭酒,此等歪风邪气,绝不可长!学生请命,前往东荒,与之辩经,必将其驳得体无完肤,以正视听!”
被称作大祭酒的老儒,却摇了摇头。
他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点向那颗异星。
指尖尚未触及,一股无形的道韵便反弹而来,将他的浩然正气,消解于无形。
大祭酒的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道,已成气候,非言语可辩。”他收回手,声音沉稳如山,“老夫,须亲自走一趟了。”
他转过身,望着东方天际那颗越来越亮的异星。
“备车,去东荒。”
“老夫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倡此等无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