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之外,落针可闻。
那艘象征着中州无上魔威的九幽骨龙舟,正像一堆被风化的沙雕,寸寸瓦解消散。
曾经不可一世的九幽魔子萧九幽,如今像条失了魂的野狗,直挺挺地跪在虚空中,额头磕在无形的地面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他左右开弓,清脆的耳光声响彻云霄,脸颊早已血肉模糊。
“晚辈该死!晚辈是虫豸!晚辈是蝼蚁!”
“道祖饶命!晚辈再也不敢了!求您把我当个屁……”
他的神智已经崩溃,道心碎成了齑粉,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驱使着他不断地忏悔、磕头、自残。
这份死寂,不知持续了多久。
终于,一位圣地的太上长老,浑身颤抖着,缓缓地、虔诚地跪了下去,老泪纵横。
“神威……这才是真正的神威啊!”
他这一跪,仿佛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山呼海啸般的狂热,瞬间引爆!
“道祖神威!亘古无双!”
“中州魔子?跳梁小丑尔!在道祖面前,连让道祖睁眼的资格都没有!”
“我懂了!我懂了!哈哈哈!”一名卡在瓶颈数百年的老宗主,忽然仰天长啸,周身灵气暴走,竟当场破境,引来祥云阵阵,“《道源经》的真意,不在于参悟,而在于‘信’!信则有,信则灵!信则得道啊!”
此言一出,如醍醐灌顶。
所有修士,包括那些先前还在动摇的墙头草,此刻的信仰,瞬间攀升至顶点。他们看着跪地求饶、丑态百出的萧九幽,眼神中再无半分同情,只有一种病态的狂热和优越感。
看,这就是质疑道祖的下场!
我们,才是被选中的人!
那些墙头草们哭得比谁都伤心,跪得比谁都标准,一边磕头一边痛斥自己:“我有罪!我刚才竟然怀疑道祖!我不是人!我愿献出神魂,永世为道祖座下,以赎我罪!”
……
太玄仙宗,大殿之上。
玄天真人与一众长老透过水镜,静静地看着山门外的闹剧。
良久,大长老抚着胡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大彻大悟的智慧光芒。
“宗主,我……明白了。”
“哦?”玄天真人不动声色,“大长老明白了什么?”
“杀鸡儆猴!”大长老一字一顿,声音中带着一丝激动,“这位中州魔子,就是道祖前辈随手抓来,宰给我们看的鸡啊!”
此言一出,殿内所有高层浑身一震,旋即纷纷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对啊!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
另一位长老接口道:“不错!前辈他老人家,是嫌我们动作太慢了!东荒这群猴子,瞻前顾后,心有疑虑,前辈这是在警告我们,也是在为我们扫清障碍!他老人家的意思是,别磨蹭了,赶紧传道,赶紧把太玄仙宗的威名打出去!”
“大道至简!原来如此!”
“前辈用心良苦啊!”
玄天真人缓缓站起身,眼中精光爆射,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充斥胸膛。
他一直以为,前辈是隐世高人,讲究的是一个缘字。
现在他懂了。
前辈不是不想管,是懒得管。但他们作为代行者,若是办事效率太低,前辈也会不耐烦!
今天,是抹去一个中州魔子。
明天,如果他们再无动静,是不是整个太玄仙宗,都要被前辈皱着眉头从地图上抹去?
“传我宗主令!”玄天真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洪亮。
“即刻起,昭告东荒!我太玄仙宗,更名为道源圣地!广开山门,凡心诚者,皆可入门,聆听道祖真经!”
“另,将那萧九幽,用锁魂链锁了,就让他跪在山门前,作为我道源圣地第一块警示石,让天下人都看看,何为天威!”
……
神域边缘。
一袭白衣的锦璃,静静地伫立着,清冷的眸光穿透层层云雾,望向山门的方向。
她自然也感受到了那股波动。
但与外界那些人的狂热解读不同,她感受到的,并非什么毁天灭地的神威,也不是什么深谋远虑的警告。
那是一股……很纯粹的,被打扰清梦后的不悦。
就像一只沉睡的猫,被耳边的苍蝇吵到,不耐烦地挥了挥爪子。
仅此而已。
那个高高在上的中州魔子,在那位前辈的感知里,甚至连一只苍蝇的分量都算不上。
想到这里,锦璃那万年冰封的绝美脸颊上,竟悄然融化出一丝极淡、却颠倒众生的笑意。
原来……前辈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她看着山门外,那万宗臣服、群仙跪拜的狂热景象,再回望身后那片死寂、却蕴藏着无尽生机的泥沼。
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占有欲,在她心中疯长。
这份清净,是属于前辈的。
这份安宁,是她献上一切换来的。
任何人,都不能再来打扰。
锦璃缓缓握住了腰间的剑柄,那清冷的眸光深处,燃起一簇坚定的火焰。
前辈,您的清净,从今往后,由锦璃来守护。
谁敢惊扰,谁就是她的死敌。
……
神域,泥沼深处。
叶长青在温暖的能量包裹中,惬意地翻了个身。
嗯……
那股阴冷、嘈杂的脏东西终于没了,世界又恢复了和平。
睡得真舒服。
他的意识迷迷糊糊间,仿佛看到了几行系统提示在眼前飘过。
【……被动将其完美转化……】
【……完成第一次生命跃迁……】
【……[混沌青莲(芽)]形态……】
【……获得全新神话级天赋——[道韵领域]……】
“领域?”叶长青的意识核心里,冒出一个懒洋洋的念头,“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是能让我睡得更安稳的意思吗?那敢情好。”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本体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
不再是之前那个圆滚滚、光溜溜的莲子了。
从坚硬的外壳中,探出了一点点新生的部分。
那是一个小小的、青翠欲滴的、仿佛用世间最完美的翡翠雕琢而成的花苞。
花苞微微摇曳,一股玄而又玄的道韵,以它为中心,如水波般,无声无息地荡漾开来。
神域内的法则,在它的影响下,变得更加温顺、亲和。
泥沼边缘,一株枯萎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灵草,根部悄然焕发出一抹绿意。
叶长青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是觉得,这个新姿势,这个伸懒腰一样的花苞形态,似乎比之前更舒服了。
于是,他心满意足地,再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