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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仙索债**

我家前屋住着一位邻居,我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太爷”。倒不是因为他年纪比我爷爷大多少,纯粹是人家辈分高,在村里属于“老太爷”那一茬儿的。太爷家有两个儿子,反差极大。

老大,也就是我该叫“大爷”的那位,人有点“缺心眼”,用现在话说就是智力有些障碍。快四十的人了,眼神还带着点孩童的懵懂,没成家,一直跟着老两口过活。他有一身使不完的傻力气,在青岛他舅舅朋友的一个工地上当小工,干活实在,从不偷懒。工钱呢,亲戚帮忙管着,平时给点零花钱,大头都攒着年底一次给。

老二,就是我“二爷”,跟大爷简直是两个极端。精明,活络,脑子转得飞快,是块做生意的料。他早早结了婚,嫌弃老屋逼仄,搬到了我们村最繁华的地界——东山,那里商铺林立,人声鼎沸,被村里人戏称为“小香港”。我们村有北山、南山、东山,西面是条大河,过了河就是别的村子。我家在北山,看着东山那边的热闹,总觉得二爷是个人物。

可这二爷啊,精明是精明,心术却歪了。用老辈人的话说,他专干些“踹寡妇门,刨绝户坟,抢月子奶,欺老实人”的缺德事。仗着有点小聪明和混不吝的劲儿,在村里名声着实不怎么样,很多人背后戳他脊梁骨,只是碍于他混不吝的性子,不敢当面说。

二爷搬到东山没几年,就嫌弃原先的房子不够气派,要翻盖一座敞亮的新房。老房子推倒了,新地基也夯得结结实实,眼瞅着就要往上垒山墙了。就在这节骨眼上,出了邪门事。

那天一大早,二爷叼着烟卷,晃悠到工地监工。刚到地方,他就瞥见刚拉来准备垒山墙的石头堆上,趴着个东西。

是只刺猬。通体雪白,像个糯米团子,在灰扑扑的石堆上格外扎眼。它蜷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在晒太阳,又像是在守着什么。

这要是换了旁人,尤其是老一辈,多半会心里打个突,觉得这是“白仙”显灵,要么恭恭敬敬地请走,要么绕着道走,绝不敢招惹。可二爷是谁?他向来不信这些邪门歪道,只觉得碍眼。

“妈的,哪来的晦气玩意儿!”二爷啐了一口唾沫,觉得这白刺猬趴在新房地基的石头上,兆头不好。他压根没想着客气地赶走它,而是顺手抄起脚边半块沉甸甸的红砖,瞄都没怎么瞄,抡圆了胳膊就狠狠砸了过去!

“噗!”一声闷响,夹杂着一声短促、尖锐到刺耳的“吱——!”

砖头不偏不倚,正砸在白刺猬的后腿上!那团雪白猛地一缩,瞬间蜷成一个刺球,顺着石堆骨碌碌滚了下去,消失在石缝和泥土里,只留下几根沾着点点暗红的白刺。

二爷走过去扒拉了几下,没找见,也就懒得再费劲,拍拍手上的灰,骂骂咧咧地招呼工人开工了。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个小插曲,跟碾死只蚂蚁差不多。

怪事,从新房盖好那天开始。

崭新的砖墙还没干透,新打的家具刚搬进去,油漆味都没散尽,二爷就**病**了。

病得蹊跷,也病得邪门。他**左腿**,就是当初抡砖头砸刺猬的那半边身子,毫无征兆地开始疼。不是皮肉伤那种疼,是骨头缝里、筋脉深处钻出来的疼,像有无数冰冷的针在骨髓里搅动。疼得他龇牙咧嘴,冷汗直流,白天坐不住,晚上睡不着。去医院拍片子、做检查,骨头没事,肌肉没事,筋也没拉伤,医生查不出任何器质性病变,只能开点止痛片了事。

可那止痛片,吃下去跟糖豆似的,屁用没有。那疼劲儿一天比一天凶,没几天功夫,原本生龙活虎的二爷,硬是被这莫名其妙的腿疼折磨得下不了炕,只能天天在床上哀嚎打滚,眼瞅着人瘦脱了形。

村里开始有风言风语了。说他肯定是动土冲撞了什么,尤其联想到他新房开工那天用砖头砸白刺猬的事,传得有鼻子有眼。连他那个一向不信邪的老娘也慌了神,逼着他找人“看看”。

二爷疼得实在受不了,死马当活马医,托人从市里请了个据说有点道行的“高人”。高人来了,绕着新房子转了两圈,又仔细问了二爷发病前的情形,特别是砸刺猬的细节。听完,高人脸色凝重,盯着二爷那条疼得直抽搐的左腿看了半晌,最后摇摇头,给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方子”:

“你伤的是有道行的‘白仙’,它怨气缠上你了。寻常法子解不了。想活命,只有一个法子——去市里,找手艺最好的纹身店,在你疼的这条腿上,**纹一个‘鬼脸’!**要凶的,要煞气重的!用它自带的阴煞之气,才能镇住缠着你的那股怨气!”

纹身?纹个鬼脸?二爷听得目瞪口呆,觉得简直荒谬透顶。可腿上的剧痛时刻提醒着他生不如死的滋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咬着牙,被人抬着去了市里最大的一家纹身店。

纹身师傅看着二爷那条肌肉萎缩、青筋暴露的左腿,又听了要求,也是啧啧称奇。他照着高人描述的样子,设计了一个极其狰狞的恶鬼图案——青面獠牙,怒目圆睁,仿佛要从皮肉里挣脱出来噬人!纹的过程极其痛苦,针针扎在剧痛的腿上,二爷嚎得嗓子都哑了。

**邪门的是,当最后一针落下,那狰狞的鬼脸在二爷左腿上彻底成型时——那股钻心蚀骨、折磨了他好些日子的剧痛,竟然像退潮一样,瞬间消失了!**

二爷试探着动了动腿,除了纹身处的皮肉火辣辣地疼,骨头筋脉里的那股冰针搅动般的疼,真的无影无踪了!他狂喜地差点从纹身床上蹦起来,心里那点对高人的疑虑和对“白仙”的忌惮,瞬间被“老子命硬”的狂妄取代。

二爷是好了,能跑能跳了,可报应,似乎并未结束。它以一种更惨烈的方式,落在了他那无辜的傻大哥身上。

年底了,大爷在青岛工地辛苦一年的工钱终于结算了。厚厚一沓钞票,用旧报纸包得严严实实。他揣着这笔“巨款”,先去舅舅家吃了顿热乎的晚饭。舅舅看他高兴,又喝了点酒,天也黑了,就留他住一晚。可大爷归心似箭,想着把钱早点拿回去给爹娘看看,让他们也高兴高兴,执意要骑着他的破摩托车连夜赶回村里。

就在离家不到十里地的一段偏僻山路上,出事了。

夜黑风高,只有摩托车微弱的灯光撕开浓重的黑暗。突然,从路边黑黢黢的树丛里,猛地窜出一条黑影!那人手里攥着一根碗口粗的硬木棒子,动作快得像扑食的野兽,无声无息,对着大爷的后脑勺,用尽全力抡了过去!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

大爷连哼都没哼一声,整个人像截木头一样从飞驰的摩托车上栽了下去,重重摔在冰冷的柏油路上,瞬间就不省人事。摩托车滑出去老远,撞在路边石头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那黑影迅速扑上来,在大爷身上摸索,很快掏走了那个用报纸包着的钱卷,然后像鬼魅一样,再次消失在路边的黑暗中。

万幸的是,大爷摔倒时是仰面朝天。后脑勺挨了那致命的一棍,颅骨肯定裂了,温热的血汩汩地往外冒,混着泥土糊满了他的脸和脖子。但仰躺的姿势,让淤积的血液没有完全压迫到致命的脑干区域,留了他一丝微弱的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求生的本能,也许是冥冥中有什么牵引,昏迷的大爷竟然在极度的痛苦中恢复了一丝意识。他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觉得脑袋像要炸开,眼前一片血红和黑暗。他凭着最后一点模糊的方向感,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拖着几乎瘫痪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朝着记忆中村里卫生所的方向爬去……

那是一个让村里卫生所老大夫永生难忘的恐怖冬夜。

凌晨时分,万籁俱寂,卫生所紧锁的铁门突然被什么东西沉重地、一下下地撞击着,发出“咚…咚…”的闷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老大夫被惊醒,披衣下床,警惕地喝问:“谁?!”

门外没有回答,只有那持续而虚弱的撞击声。

老大夫心里发毛,抄起一根顶门棍,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惨白的月光下,他看到了一幕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景象——

卫生所门口的水泥地上,趴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浑身是泥和已经发黑的血污。那人听到开门声,用尽力气抬起头……一张脸,完全被半凝固的暗红色血浆覆盖,五官都模糊了,只有一双眼睛,在血污中瞪得极大,充满了濒死的痛苦和极致的恐惧!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门缝里的老大夫!

“呃…呃…”血人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看到门开了,似乎紧绷的最后一根弦终于断了,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我的老天爷啊!”老大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冲回屋里打电话叫救护车,又喊醒老伴帮忙。两人手忙脚乱地把人抬进来,做了简单的压迫止血,等救护车呼啸着把人送到市里大医院。

开颅手术做了好几个小时,医生从死神手里硬是把大爷的命抢了回来。命是保住了,但后遗症严重,反应更迟钝了,人也彻底垮了,再也干不了重活。

消息传回村里,一片唏嘘。太爷老两口哭天抢地,一夜白头。二爷也傻了,看着躺在医院里痴痴呆呆、再不复从前那身傻力气的大哥,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这两件事,砸刺猬与腿疼,腿刚好傻大哥就遭劫,时间上咬得死死的。是纯粹的巧合吗?没人敢断言。但村里上了年纪的人,尤其是经历过二爷砸白刺猬那一幕的,都沉默地摇头,眼神里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悲悯和敬畏。

二爷的精明算计,最终换来了自己的无妄之灾,更连累了他那老实巴交、只想攒钱给爹娘的傻大哥。那打在傻大哥后脑勺的闷棍,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砖头”?那抢走的血汗钱,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报应”?

太爷后来常坐在门槛上,对着村东头二爷新盖的那栋气派却冷冷清清的房子,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泪水,喃喃自语:“作孽啊…报应啊…白仙…那是白仙索债啊…连累了我的傻儿…”

二爷呢?他腿上的鬼脸纹身依旧狰狞,但他再也不敢炫耀他的新房和精明。他变得沉默寡言,眼神里那份混不吝的嚣张气焰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种深刻的、难以言说的恐惧和…悔恨。

从此,村里关于“白仙”的传说,又多了一个血淋淋的注脚。那注脚无声地告诫着所有人:

**有些事,你可以选择不信。**

**但头顶三尺,或许真有神明。**

**举头望天,低头看路。**

**诸恶莫作,诸善奉行。**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因为报应不爽,有时,会以你最意想不到、也最无法承受的方式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