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殿内,香炉里吐着袅袅的龙涎香,甜腻得让人骨头发酥。
柳贵妃斜倚在榻上,葱白的指尖捻起一颗紫晶葡萄,送入红唇,动作慢条斯理,媚态横生。
“查到了?”她声音慵懒,像猫儿在撒娇。
一个探子模样的太监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回娘娘,查到了。那小太监名叫韦德,半月前入宫,第一次净身……出了岔子。”
“哦?”柳媚儿来了兴致,坐直了些,“怎么个岔子?”
“掌刀的太监手黑,想多要银子,留了……留了根。”
噗嗤。
柳媚儿没忍住,笑出了声,胸前的饱满随之轻轻颤动。
“假太监?”她眼波流转,笑意更浓,“一个假太监,不仅没夹着尾巴做人,还敢去招惹苏清漪那个活死人,现在又跑来跟本宫的人讲笑话?”
她舔了舔嘴角,仿佛发现了一件极其有趣的玩具。
“春桃。”
“奴婢在。”
“去,挑一盘最精致的芙蓉糕,送到坤宁宫去。”柳媚儿的指尖在光滑的下巴上轻轻划过,“就说,本宫觉得他上次的笑话很有趣。吃了这糕,让他再想个更有趣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指名道姓,给那个叫韦德的。”
坤宁宫。
韦德正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清扫庭院里的落叶,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合格的掌事太监。
突然,一阵香风袭来。
春桃带着两个小宫女,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描金食盒。
“韦公公,我们又见面了。”春桃的语气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韦德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堆起笑:“春桃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食盒打开,一盘精致如花的芙蓉糕摆在眼前,香气扑鼻。
“我们贵妃娘娘赏你的。”春桃捏着嗓子,下巴抬得老高,“娘娘说,上次的‘笑话’很有趣,希望你吃了糕点,能再想出更有趣的。”
周围的宫人顿时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
这可是贵妃娘娘的赏赐!这新来的韦公公,真是走了天大的运道!
韦德却感觉那糕点像烫手的山芋。
这是试探,更是阳谋。
吃了,就是领了柳贵妃的情;不吃,就是不给贵妃面子。
他看着春桃那张等待看戏的脸,忽然笑了。
他拿起一块芙蓉糕,却没有吃,只是放在鼻尖闻了闻。
“多谢娘娘赏赐。”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春桃,那眼神,真诚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能让女人心头发痒的侵略性。
“不过……”他话锋一转。
“嗯?”春桃眉毛一挑。
韦德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磁性,缓缓说道:“再有趣的笑话,也不及娘娘的万分之一风情。”
他往前凑了半步,那股独属于他、被【体质强化】改造过的淡淡的男子气息,若有似无地飘了过去。
“这糕点,甜在嘴里……”
他看着春桃微微泛红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
“却不及娘娘笑意,甜在奴才心里。”
“……”
春桃的大脑,当机了。
她感觉一股热气从脸颊直冲头顶,心跳漏了半拍。
这……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一个太监,怎么敢……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可偏偏,他那张脸,那眼神,那语气,配合得天衣无缝,让人非但不觉得被冒犯,反而有种被顶级风流才子当众示爱的错觉。
“你、你……”春桃结巴了,想说句场面话,却发现自己舌头都打了结。
“糕点奴才收下了,姑娘慢走。”韦德后退一步,恢复了恭敬的姿态,仿佛刚才那个大胆的浪子只是幻觉。
春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抱着空食盒,带着人落荒而逃。
承恩殿。
“……他就是这么说的,‘不及娘娘笑意,甜在奴才心里’。”春桃红着脸,一字不差地复述。
柳媚儿听完,凤眸中异彩连连。
她缓缓地,将这句话在舌尖品味了一遍。
“呵呵……呵呵呵呵……”她笑得花枝乱颤,整个大殿都仿佛明亮了三分。
“好!好一个‘甜在心里’!”
她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有趣。
“这小嘴,比御膳房的蜜糖还甜。”
她停下脚步,看向窗外,眼神变得幽深。
“而且,甜得不落俗套,甜得……勾人。”
宫里头,皇帝威严,侍卫木讷,太监们更是连根都无的阴人。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过这样大胆又动听的情话了。
哪怕明知对方是个太监,可那份感觉,那份被一个聪明、大胆、还带着几分邪气的“男人”恭维的感觉……
太上头了!
“本宫,真是越来越喜欢他了。”柳媚儿红唇轻启,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这样有趣的人,放在坤宁宫那种鬼地方,太浪费了。”
与此同时,坤宁宫内殿。
“娘娘,柳贵妃的人刚来过,赏了韦公公一盘糕点。”一个老嬷嬷低声禀报。
苏清漪正在临摹的字帖上,一滴墨,毫无征兆地晕染开来。
她抬起头,面沉如水。
“他还收了?”
“收了……不仅收了,还说了几句话,把贵妃的宫女说得满脸通红地跑了。”
苏清漪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危机感。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韦德,是她唯一的希望,是她认定的“木棉”。可现在,柳媚儿那个狐媚子,竟然想用几块糕点就来挖她的墙角?!
她心中升起一股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杂着愤怒与占有欲的……不悦。
不行!
绝不能让他被柳媚儿的糖衣炮弹腐蚀!
她放下笔,起身,从一个紫檀木盒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支通体乌黑、笔杆温润的毛笔,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当韦德被叫到内殿时,看到的就是苏清漪冷若冰霜的脸。
“娘娘。”他心里打鼓,不知道这位大姐又怎么了。
“柳贵妃的糕点,好吃吗?”苏清漪冷冷地问。
韦德一愣,瞬间明白了。
完了,这是后院起火了!
“回娘娘,奴才没吃。”他赶紧表忠心,“那种靡靡之物,只会乱了心智。”
苏清漪的脸色稍霁。
她将那支毛笔递到韦德面前。
“这是先帝御赐给我父亲的‘乌龙’笔,我一直珍藏着。”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郑重,“现在,我把它给你。”
韦德受宠若惊地接过,只觉得那笔杆沉甸甸的。
苏清漪的凤眸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用它,写出你的抱负。”
“别让我失望。”
韦德:“……”
我最大的抱负就是保住裤裆里的家伙事啊!
这怎么写?!
他看着苏清漪那双充满期盼、信任、以及“你敢写歪一个字就死定了”的眼神,只觉得压力山大。
【巧舌如簧】技能在脑中疯狂报警,提示他必须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他铺开纸,深吸一口气,蘸饱了墨。
脑中闪过无数诗词,最后,定格在了那句最能表达“忠诚”与“牺牲”的话上。
他手腕一沉,笔走龙蛇。
一行大气磅礴、风骨凛然的草书,跃然纸上。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写完,韦德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苏清漪看着那行字,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缓缓走上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墨迹未干的字迹。
苟利国家生死以……
他口中的“国”,是他们的“国”!
他这是在告诉自己,为了他们共同的大业,他可以奉献生命,绝不会因为个人的祸福而退缩!
柳媚儿的区区几块糕点,又算得了什么?
是她,是她小看他了!
苏清漪眼眶微红,看向韦德的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任与感动。
她将他,引为真正的知己、唯一的同盟!
韦德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暗自庆幸又蒙混过关了。
就在这君臣相知、气氛感人至深的微妙时刻。
一个阴阳怪气、尖锐无比的声音,如同一盆冰水,从殿外猛地浇了进来。
“哟,皇后娘娘和韦公公真是好雅兴啊!”
刘瑾!
他背着手,像一只干瘦的秃鹫,慢悠悠地踱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
他的目光在桌上的字迹上一扫而过,随即阴冷地黏在了韦德身上。
“韦公公,别光顾着写字了。”
他从袖中抽出一张盖着内侍省大印的文书,轻轻一抖,甩在了桌上。
那纸张,白得刺眼。
上面的字,黑得像催命符。
“明日午时,验身房,不得有误!”
刘瑾的脸上,绽开一个残忍至极的笑容,他凑近韦德,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森然说道:
“咱家,特意磨了把新刀。”
“保证,给你拾掇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