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浦线的战场上，刺鼻的硝烟与柴油燃烧后的焦臭味混合在一起，钻入每个人的鼻腔。太阳升起，金色的晨光洒在扭曲的钢铁残骸上，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让这片狼藉的景象更添几分残酷的真实。
王大奎和李铁柱，一左一右地站在那头已经熄火、静静匍匐在铁轨上的钢铁巨兽旁，就像两个第一次进城的乡下人，仰望着高耸的城墙。他们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车身上那些被子弹和榴弹轰击出的浅坑，指尖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以及一股令人心安的厚重。
再看看不远处那些被撞得七零八落、冒着黑烟的日军坦克残骸，尤其是那辆被直接碾成铁饼的九四式装甲车，两人不约而同地狠狠咽了口唾沫。
那不是战斗，那是屠杀！
“玄……玄哥儿……”王大奎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抖，但里面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怀疑，只剩下火山喷发般的敬畏与狂热，“咱……咱赢了？”
“赢了。”陈玄的声音从驾驶室里传来，他推开厚重的钢板门，跳了下来，脸上沾着煤灰，眼神却亮得惊人。他没有看那些欢呼的战士，目光直接锁定了那几辆因为乘员逃跑或被流弹击毁而瘫在原地的九七式中型坦克。
这些坦克虽然被那恐怖的冲锋吓破了胆，但主体结构还算完整。
“愣着干什么？”陈玄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欢呼声戛然而止，“打扫战场！把所有能用的东西都给我拖回去！尤其是那几个铁王八！”
众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战士们如梦初醒，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潮水般涌向了那些曾经让他们感到绝望的日军坦克。
几个小时后，山洞兵工厂里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那头功勋卓著的“火车头坦克”被停放在最深处，工匠们正叮叮当当地敲打，修复着它在撞击中受到的轻微损伤。而在兵工厂中央的空地上，几辆被拖回来的九七式坦克被团团围住。
“玄哥儿，这玩意儿除了炮管子和履带，里面的东西咱也整不明白啊，留着有啥用？”王大奎绕着一辆坦克，敲敲这，摸摸那，满脸困惑。
陈玄没说话，只是让几个身手最好的战士，用撬棍和铁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坦克后部的发动机舱盖给撬开。
复杂的管线和精密的机械结构暴露在众人眼前。
“我不懂坦克，但我懂这个。”陈玄指着那台被油污包裹的柴油发动机，嘴角勾起一抹抑制不住的笑意，“这东西，叫柴油发电机组！鬼子用它给坦克里的电台和炮塔转向供电。而在我眼里，它就是我们兵工厂跳动的心脏！”
在众人迷惑不解的目光中，陈玄亲自上手，带着几个胆大的工匠，在系统的辅助和他那超越时代的知识储备下，开始拆解、接线、改造。
当第一台柴油发动机被成功启动时，整个山洞都为之一震！
嗡——！！！
沉闷而有力的轰鸣声响起，不再是蒸汽机那般粗犷，而是一种充满了工业力量感的、持续而稳定的咆哮！紧接着，一盏连接着发电机的探照灯，猛地亮起，射出一道耀眼夺目的光柱，将整个山洞照得如同白昼！
“亮……亮了！”
“天呐！这是电灯！”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明晃得睁不开眼，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撼与狂喜！在这之前，他们只能靠昏暗的油灯和火把照明，不仅效率低下，而且极度危险。
而现在，他们有了电！
这意味着更精确的加工，更高效的生产，甚至可以驱动更大型的机床！
看着那道刺破黑暗的光柱，王大奎和李铁柱等人，再看向陈玄的眼神，已经近乎于仰望神明。这个年轻人，总能用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创造出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奇迹！
……
就在山洞兵工厂迈入“电气时代”的同时，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仿佛插上了翅膀，以津浦线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听说了吗？津浦线的铁道游击队，用火车头撞翻了鬼子的一个坦克中队！”
“什么火车头？我二舅家的表哥就在那，他说那是个钢铁做的、会喷火的巨兽！一口就把鬼子的坦克给吞了！”
“不止！听说那巨兽刀枪不入，鬼子的炮打在上面就跟挠痒痒一样！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下凡了！”
消息在传递中被不断地夸大、扭曲、神化，最终变成了一个近乎于神话的传说。这个传说跨过山川，越过河流，几经辗转，终于传到了千里之外的晋西北。
晋西北，独立团团部。
烟雾缭绕的窑洞里，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独立团团长李云龙，正光着膀子，焦躁地在土炕上走来走去，脚下的地面被他踩得“咚咚”作响，仿佛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猛虎。
“他娘的！又失败了！”李云龙一拳砸在土炕的矮桌上，震得上面的茶碗都跳了起来，“这平安县城的城墙，是哪个王八蛋修的？比老子的脸皮都厚！机枪、迫击炮，都啃不动它！难道真要让战士们拿命去填？”
政委赵刚坐在一旁，皱着眉头，也是一筹莫展。为了拔掉平安县城这颗钉子，他们已经试探性地进攻了好几次，每次都在坚固的城墙和密集的火力下碰得头破血流。
就在这时，通讯员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收到的电报。
“团长！政委！鲁南那边传来的大捷！大捷啊！”
“大捷？什么大捷能有老子打县城重要？”李云龙没好气地吼了一句，但还是接过了电报。
他原本只是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可下一秒，他的眼睛猛地瞪圆了，就像两只铜铃！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把电报上的内容又读了一遍，嘴巴越张越大。
“用……用火车头……改装成装甲怪物……一头撞翻了鬼子的坦克中队？”
窑洞里死一般寂静。
赵刚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同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这太匪夷所思了，消息可靠吗？”
“可靠个屁！”李云死死地捏着电报，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不是怀疑，而是一种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极度兴奋的狂热！
他娘的，老子还在愁怎么攻城，人家都已经开始玩高达了？！
一个无比清晰、无比震撼、无比诱人的画面，瞬间在他脑海里炸开：
一头黑色的、冒着滚滚浓烟的钢铁巨兽，在铁轨上发出雷鸣般的咆哮，它无视了城墙上所有射来的子弹和炮火，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狠狠地、狠狠地撞向了那扇该死的、让他头疼了无数个日夜的平安县城大门！
轰隆——！！！
城门连同城墙，像纸糊的一样，被撞得粉碎！一个巨大的缺口，就这么被硬生生地撕开！
“好东西！好东西啊！这他娘的是什么天才想出来的？！”李云龙激动得一拍大腿，猛地从炕上跳了下来，在地上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撞坦克算什么本事？有能耐来撞城门啊！这玩意儿，不就是给老子量身定做的攻城锤吗？！”
他越想越激动，越想口水流得越快，馋得眼睛都红了。
“通讯员！通讯员！”李云龙猛地转身，对着门口大吼，“给老子拿笔墨纸砚来！快！”
他一把按住还没搞清楚状况的通讯员，唾沫星子横飞地口述起来，那语气，仿佛不是在写信，而是在跟八拜之交的兄弟唠嗑。
“就这么写！‘卧槽！津浦线的陈玄兄弟！你那个能在铁道上跑的大家伙是真他娘的牛逼！听得俺老李这心里，就跟猫抓似的，痒痒得不行！’”
“‘兄弟，商量个事儿呗？你把那个铁疙瘩借给俺老李用用！俺要去干平安县城，正缺个撞门的！你放心，哥哥我绝对不让你吃亏！事成之后，缴获的洋财、粮食、还有小鬼子的……呸！缴获的武器装备，咱俩对半分！不！你六我四！’”
“‘就这么说定了！哥哥我等你回信！——你亲爱的大哥，李云龙！’”
几天后，当这封充满了浓郁个人风格的信，摆在陈玄面前时，他看着信上那龙飞凤舞、霸气侧漏的字迹，以及那朴实无华甚至有点土匪气息的内容，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李云龙……
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只是，这位未来的“友军”，是不是对“火车头坦克”有什么误解？
陈玄捏着信纸，目光不由得投向了那头静静蛰伏在铁轨尽头的钢铁巨兽。
借给你撞城门？倒是敢想。可我这宝贝疙瘩，它……离不开铁轨啊！
不过……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一个能脱离铁轨的……移动撞锤？
这个念头，像一颗火星，毫无征兆地落入了他那片充满了疯狂想法的脑海草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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