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成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属于“陈强”的气息敛入肺腑,再吐出时,他已然是另一个灵魂。
那身浆洗得泛白的衬衫牛仔裤,穿在他身上,竟也显出几分大学毕业生特有的青涩与迷茫,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稳。
征兵体检处人头攒动,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消毒水味以及年轻人特有的躁动不安。
李泽成混在队伍中,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毫不起眼。
他微微低着头,眼神却锐利如鹰,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将环境、人流、可能的出口尽数纳入脑海。
轮到他时,他熟练地按照指令脱衣、转身、弯腰,动作标准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测视力时,他甚至不等医生指点,便清晰地报出视力表上那些细小的符号,连最角落的那个苍蝇腿般的图案都准确无误。
白大褂医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小伙子,以前专门练过这个?”
李泽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张扬:“报告医生,没练过!不过我玩射击游戏可牛逼了,三百米外爆头都是常事!”
医生被他逗乐了,摇摇头,在他体检单上刷刷写下几个字,挥手让他去下一项。
就在李泽成暗自松了口气,以为第一关顺利通过时,眼角的余光却在窗外捕捉到了一个让他瞳孔骤缩的身影!
王疤!
那个额角狰狞刀疤如同蜈蚣般盘踞的男人,正带着两个手下,鬼鬼祟祟地在征兵大楼外探头探脑。
他们的目光如秃鹫般逡巡,显然是在寻找着什么。
李泽成的心脏猛地一沉,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难道陈强那个废物暴露了什么?
来不及细想,强烈的危机感如芒刺在背。
他知道,一旦被王疤这群亡命徒堵在体检中心,后果不堪设想。
这里虽然人多,但对方若是狗急跳墙,自己也难逃一劫,更别提他此刻的“大学生”身份根本经不起推敲。
“医生,我……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去个厕所!”李泽成捂着肚子,额上恰到好处地渗出几滴冷汗,表情痛苦而急切。
负责登记的医生不耐烦地摆摆手:“快去快回,别耽误时间!”
李泽成如蒙大赦,匆匆往厕所方向走去。
路过一个角落,他看到一个体型肥硕的青年正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口水都快流到了胸前,手边的体检单散落着。
电光火石间,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他迅速将自己的体检单与那胖子的对调,趁无人注意,将那张写着“张伟”名字、各项指标勉强合格的体检单揣入怀中,又将自己的那份塞进了胖子松垮的裤兜里。
做完这一切,他并未真的进入厕所,而是一个闪身,溜进了旁边一间挂着“清洁中,暂停使用”牌子的杂物间。
里面堆放着拖把、水桶和几件蓝色的清洁工制服。
他飞快地脱下身上的衬衫牛仔裤,换上一套还算干净的清洁工制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将自己的衣物胡乱塞进一个黑色垃圾袋。
几乎就在他完成伪装的同一时间,征兵体检大厅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都别动!我们找人!”王疤那沙哑粗暴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
他带着两个手下,手里赫然拿着一张照片,正凶神恶煞地挨个比对着排队体检的青年。
原本还算有序的队伍顿时乱作一团,惊叫声、喝问声此起彼伏。
一名负责维持秩序的征兵干部见状,立刻上前喝止:“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征兵体检重地,不许喧哗闹事!”
王疤狞笑一声,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推,那名干部猝不及防,踉跄几步,被王疤身边一个手下狠狠一拳砸在腹部,闷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妈的,给老子放亮点!谁敢碍事,老子废了他!”王疤恶狠狠地咆哮,凶戾的目光扫视全场,吓得不少年轻人脸色发白,纷纷后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同猎豹般从大厅后方的清洁通道猛地扑出!
正是换上清洁工制服的李泽成!
他手中紧握着一根沉重的实木拖把杆,趁着王疤注意力都在前方人群时,从其背后死角疾冲而至,用尽全身力气,将拖把杆前端狠狠卡向王疤的脖颈!
“呃!”王疤猝不及防,只觉得脖子被一股巨力猛地勒住,呼吸瞬间困难,整个人被这股冲力带着向后栽倒。
李泽成动作行云流水,一招得手,膝盖顺势顶住王疤的后腰,将他死死按在冰凉的地面上,拖把杆像一道铁箍般锁住他的咽喉。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森寒如冰:“王疤,你们这群杂碎,还真是不怕死啊?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军区!想在这里动刀子,活腻了?”
王疤被卡得脸色涨红发紫,双手拼命去掰拖把杆,却哪里撼动得了分毫。
他那两个手下见状大惊,刚要扑上来,周围已经被惊动的其他军人迅速围拢,将他们团团困住。
“住手!全部住手!”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传来。
混乱中,一名肩上扛着校官军衔的军官带着几名警卫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脸色铁青。
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过被李泽成制住的王疤,又落在李泽成那张虽然被口罩遮住大半,但眼神依旧锐利的脸上。
“你是谁?!”军官厉声喝问,目光落在了李泽成因为打斗而略微滑落的口罩上,以及他那身不合时宜的清洁工制服上。
随即,他的视线似乎又捕捉到了什么,微微一顿,锐利地转向刚才负责登记的医生:“刚才体检名单上,那个叫张伟的,是不是他?”
医生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连忙点头:“是……是他,就是他!”
李泽成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
他猛地松开拖把杆,任由王疤剧烈咳嗽,自己则一把扯下口罩,抹去嘴角因为刚才用力过猛而渗出的一丝血迹,猛地挺直了腰杆,面对着那名军官,敬了一个歪歪扭扭、极不标准的军礼,声音却异常洪亮坚定:
“报告首长!我不是张伟!我是……我是来当兵的李泽成!”
军官眼神复杂地盯着他,沉默了几秒,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次日清晨,天色微曦。
李泽成穿着一身明显大了一号、崭新的迷彩作训服,坐在略显陈旧的候车大厅长椅上。
衣服的纤维有些粗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陌生的束缚感,却也有一种奇异的踏实。
耳边,广播里正用字正腔圆的女声播报着:“乘坐K773次列车,前往A省新兵训练基地的同志请注意,列车即将开始检票,请携带好您的行李物品,到二号检票口排队等候上车……”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用别针别着的一块白色布条名牌,上面用黑色油性笔写着三个略显潦草却遒劲有力的字:“李泽成”,下方则是一行稍小的字:“钢七连列兵”。
不远处,车站的警戒线外,王疤和他的两个手下正被几名警察押解着,塞进一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
王疤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回头,隔着车窗,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李泽成,表情因愤怒和不甘而扭曲,咬牙切齿,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李泽成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冽弧度,无声地吐出几个字,口型清晰:“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旋即,他目光投向窗外,那里,一辆辆军绿色的运输大巴车正依次驶入指定区域,扬起阵阵尘土。
军绿色的洪流正载着他,以及无数与他一样的年轻人,驶向一个未知却充满铁血与磨砺的远方。
大巴车微微颠簸,钢七连的轮廓,仿佛已在晨曦微露的地平线上,隐隐浮现。
李泽成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眼神中没有了昨日的仓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期待。
这扇命运之门,他已经踏入,前方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风雨雷霆?
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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