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像一块冰冷的巨石，轰然砸进四人死寂的心湖。
买卖？死，是最重要的一环？
什么意思？
凯尔的大脑彻底宕机，他引以为傲的战斗直觉在这一刻屁用没有，只能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对方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却像来自深渊的魔咒，让他遍体生寒。
杨清祎根本没打算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看来你们的脑子转得不太够用，”他啧了一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行吧，那我就帮你们复盘一下，让你们死个明白。”
他抬手，又是一个清脆的响指。
啪！
四人身后那片空旷的墙壁上，一道巨大的幽蓝色光幕轰然展开，差点闪瞎他们的眼。光幕之上，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泣血荒原三维地图，清晰得连每一块石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条歪歪扭扭的红色轨迹，像条丑陋的蚯蚓，趴在地图上，标记着他们这几天的全部行动路线。
“首先，我们来看路线选择。”杨清祎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光幕上的地图随之放大，精准地锁定了他们偏离主干道的第一个拐点。
“教廷给你们的官方攻略，建议路线是沿主路直行三百里，稳扎稳打。但你们呢？”他的手指点了点那个拐点，“在一个看起来快断气、浑身上下都写着‘我是托儿’的老头三言两语的忽悠下，毫不犹豫地拐进了一条通往‘黑沼泽’的所谓捷径。”
“你们甚至没想过，一个普通老人，是怎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魔物横行的泣血荒原的。”
“战术欺骗识别能力，零分。”
凯尔和雷哲的脸“轰”一下就红了，像是被人当众扒了裤子。那个该死的老头！当时他们还觉得是神明眷顾，遇到了贵人指点！
杨清祎的视线扫过他们涨成猪肝色的脸，嘴角那抹嘲讽愈发浓郁。
“然后，是你们遭遇的第一个‘大BOSS’。”
光幕画面一转，切换到了黑沼泽的场景。一只由无数低级史莱姆黏合而成的、臃肿不堪的巨大聚合体，正在画面中迟缓地蠕动。
“一只用幻术和胶水粘起来的‘伪王’，移动速度比乌龟还慢，攻击力约等于零，唯一的技能是朝你们吐口水。”杨清-祎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念一份产品缺陷报告，“而你们，我们‘史上最有天赋’的勇者小队，对着这么个玩意儿，耗费了团队近一半的法力储备，打得惊天动地。”
“最终的战利品，”他顿了顿，光幕上出现那张羞辱性纸条的特写，“是一张来自‘魔域市政管理处’的罚单。”
“噗——”
作战室里，一个没憋住的魔族将领直接笑了出来，然后又在沃伦杀人般的眼神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大厅内，艾拉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那场战斗，她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战略目标优先级判断，零分。”杨清祎冷酷地给出第二个评分。
他根本不给四人喘息之机，光幕上的画面再次切换。
这一次，是那个自称“菲菲”的、楚楚可怜的魅魔少女。她正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地精围攻，而凯尔和雷哲如同天神下凡般冲了上去。
“在经历了第一次教科书级别的欺骗之后，你们的警惕性不仅没有提高，反而降到了负数。”杨清祎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嘲弄，“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女，一张漏洞百出、画得比我三岁侄子还难看的‘祖传藏宝图’，就让你们再次把教廷的官方攻略扔进了垃圾桶。”
“同样的坑，你们能面不改色地踩进去两次。我该说你们是头铁，还是脑子不好使？”
“学习能力，零分。”
“不……不是的！”凯尔终于忍不住，猛地抬起头，脖子上青筋暴起，“艾拉当时提醒过我们！是我们……”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杨清祎的目光，已经像两把锋利的冰锥，转向了法师艾拉。
艾拉的身体猛地一颤。
“哦？是吗？”杨清祎眉毛一挑，似乎来了点兴趣，“那么，艾拉·凛冬法师。作为团队公认的智囊，你在两次关键的、足以决定团队生死的决策中，都敏锐地发现了问题，提出了疑虑。”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但结果呢？你的队友把你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你没能说服他们，甚至连延缓他们冲向陷阱的脚步都做不到。”
“这说明什么？”
杨清祎的身体微微前倾，盯着艾拉那张瞬间变得惨白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说明你在团队中的影响力，无限趋近于零。”
“一个无法将自己的正确判断转化为团队决策的智囊，除了在事后诸葛亮、增加内讧风险之外，没有任何价值。”
“团队影响力，不及格。”
这几句话，比之前所有的“零分”加起来，对艾拉的打击都要大。
她引以为傲的智慧，她赖以立足的资本，在对方口中，成了一个笑话。她不是团队的智囊，她只是个没人听的摆设！
凯尔和雷哲也愣住了，他们下意识地看向艾拉，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无措。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那愚蠢的、被荷尔蒙和贪婪冲昏头脑的决定，对艾拉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团队的裂痕，在这一刻，被血淋淋地撕开，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一个漏气的圣光灯泡，一个只会照本宣科的法术复读机，一个被猴子用地图擦屁股就心态爆炸的玻璃心射手，还有一个连神都懒得搭理的祈祷话务员。”
杨清祎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四个失魂落魄的“勇者”，眼神里满是怜悯，就像在看四只即将被送进屠宰场的羔羊。
“现在，你们还觉得，你们的‘死’，和教廷在你们身上投下的五十万金币，是一场亏本买卖吗？”
四人沉默着，冷汗已经浸透了他们的后背。
不亏。
一点都不亏。
如果他们的“死”，能够被当成一个英雄陨落的悲壮故事，用来煽动整个大陆对魔域的仇恨，用来让更多像他们一样天真的年轻人前赴后继地奔赴战场……
那这五十万金币，简直是血赚！
他们不是英雄，他们是耗材！是祭品！
这个认知像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击溃了他们最后的心理防线。
莉娜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看着自己那双曾经被誉为“神之恩赐”的手，眼中充满了恐惧。
“不……不会的……大主教冕下他……他亲自为我们祈福过的……”她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
“哦？大主教？”杨清祎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词，他轻轻敲了敲桌子，将四人摇摇欲坠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说的是赛纶大主教吗？那个笑起来像只老狐狸的白胡子老头？”
莉娜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他。
“很好。”杨清祎笑了，那笑容在四人眼中，比魔鬼还要可怕。
“最后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
“出发前，赛纶大主教在为你们的铠甲进行‘圣光祝福’仪式的时候，有没有告诉过你们……”
“那些铭刻在你们铠甲内侧的、极其复杂的‘守护神文’，真正的名字，其实叫‘怨念增幅法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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