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地上，到处都是揉成一团的白色卫生纸。
程程醒着。
她抱着膝盖，缩在墙角的椅子上。
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男士衬衫。
眼睛又红又肿。
李宏伟醒了。
他昨晚就睡在地上，离程程不远。
坐起来，揉了揉睡得发僵的脖子，骨头发出一连串脆响。
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程程身上。
程程感觉到了那道视线，身体绷得更紧，像一只准备随时攻击的猫。
李宏伟站起身，走到程程面前。
“醒了？”
程程没说话。
李宏伟也不在意，他蹲下来，视线和坐着的程程平齐。
他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还有脖子上的指痕。
“昨晚的事。”
“我会负责。”
“负责？”
程程的声音嘶哑，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拿什么负责？”
她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椅子被带倒在地。
“你毁了我！你这是犯罪！”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李宏伟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犯罪？”
他站直身体，比程程高出一个头。
“在莽村，我爹是法。”
他往前逼近一步。
“现在，我是法。”
程程被他身上的气势逼得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你就是个疯子！流氓！人渣！”
她用尽所有能想到的词语骂他。
李宏伟只是看着她，等她骂完。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程程粗重的喘息声。
“骂完了？”
突然换了个话题。
“你很聪明，程程。”
程程愣住了。
“你在设计院，待了三年。”
“你做的设计，比所有人都好，但功劳全是那个姓王的拿走。”
“出了事，黑锅都是你来背。”
程程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些事，他怎么会知道？
“你以为辞职就完了？你以为京海这么大，有你施展才华的地方？”
李宏伟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
“我告诉你，你会去哪。”
盯着程程的眼睛，一字一句。
“建工集团。”
建工集团，京海市建筑行业的龙头。
是她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也是她投了无数次简历，连面试机会都拿不到的地方。
“你以为那里是天堂？”
李宏伟笑了。
“你会遇到一个叫陈泰的老板。他很欣赏你，会给你一个项目经理的职位。”
“他看你的眼神，会跟那个姓王，一模一样。”
“他会一边用你的才华，给你画一张大饼，一边让你去陪那些油腻的客户喝酒。”
“等你把所有脏活累活都干完了，他就会把集团交给别人。”
“你，什么都得不到。”
程程的脸，一点点变白。
她想反驳，想说“你胡说”，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李宏伟描述的场景，真实得可怕。
真实得就像她心里最深处的噩梦。
“这还不是最惨的。”
李宏伟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钻进她的耳朵。
“到时候，建工集团会冒出来一个人。”
“一个卖鱼的，叫高启强。”
“他会跟你争，跟你抢。你们会斗得你死我活。”
李宏伟停顿了一下，看着程程已经毫无血色的脸。
“你很厉害，真的。你差一点，就赢了。”
“差一点。”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比划了一下。
“然后，你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你所有的心血，所有的设计图，你熬过的每一个夜，都成了别人的垫脚石。”
“你会被赶出建工集团，赶出京海。”
“你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才华，都会被碾得粉碎。”
“最后，你会变成一个笑话。”
“一个被男人玩弄，被现实抛弃，一无所有的可怜虫。”
她看着他，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恐惧。
这不是一个流氓。
“你……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李宏伟表情又变得懒洋洋的。
“我？”
他指了指自己。
“我是那个能让你不用走那条死路的人。”
他转身，走到窗边，一把扯开那半截窗帘。
阳光照进来。
“建工集团，我要了。”
“那个叫陈泰的老东西，我会让他滚蛋。”
“那个叫高启强的卖鱼佬，我会让他给我提鞋。”
李宏伟转过身。
“而你，程程。”
“你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
“你不用再对着一群傻子解释你的设计理念。”
“你不用再陪任何一个男人喝酒，笑得脸都僵了。”
他一步步走回到程程面前。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他伸出手，轻轻抬起程程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把你脑子里那些别人看不懂的，了不起的设计，全都画出来。”
“把京海未来的地标，画出来。”
他的手放在了程程的下巴上。
“剩下的，交给我。”
程程失神地看着他。
这绝对是个疯子。
可这个疯子说的话带着致命的诱惑。
她骨子里的野心所有的怀才不遇，都被这个疯子赤裸裸地挖了出来，然后摆在她面前。
“为什么是我？”
李宏伟笑了。
“因为你够聪明，也够狠。”
“也因为……”
他的目光，从她错愕的脸，慢慢往下。
滑过她修长的脖颈，滑过衬衫遮不住的锁骨。
最后，落在那双从宽大衬衫下摆露出来的，笔直修长的小腿上。
“我喜欢你的腿。”
他说得理直气壮，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程程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
屈辱，愤怒，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战栗。
“砰砰砰。”
门被敲响了。
李有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宏伟……吃饭了。”
门被推开一条缝。
李有田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
他看见了屋里的狼藉，看见了自己儿子和那个女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想说什么，又没说，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李宏伟松开程程的下巴。
眼睛还盯着程程。
“选吧。”
“是滚出去，去走那条被人踩死的路。”
“还是留下来，跟我，把整个京海踩在脚下。”
转身从李有田的托盘里抓起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狠狠咬了一大口。
“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他一边嚼着馒头，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今天晚上我要答案。”
说完，他看都没再看程程一眼，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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