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不再高亢，却低沉而冰冷，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骨髓的官方威压和斩钉截铁的决断：
“这份手续，”
赵萌萌举起手中的文件，如同举起一份罪证，声音清晰地穿透寂静，
“不合规！”
赵瑞龙脸上的笑容，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湖面，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和被打脸的愠怒，飞快地掠过他眼底。
“第一，”
赵萌萌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法槌敲落，
“烈士陵园用地性质特殊，其征收与地上设施（含烈士墓冢）的处置，
依据《烈士褒扬条例》及地方配套法规，必须经由省一级民政部门会同退役军人事务部门联合审批！
京海市土地资源管理局王建国局长，根本无权单独签署此‘迁坟安置许可’！这是严重的越权审批！”
“第二，”
她语速加快，字字铿锵，“即便退一万步，此地块可纳入征收范围（这本身存疑），
涉及数百名烈士遗骸的迁移安置，其补偿标准、新墓地选址、迁移方案、安葬仪式等细则，
必须经由烈士遗属代表或法定监护人同意，并报请上级主管部门审核备案！
这份文件里所谓的‘由征收方指定’，
‘自行迁移’，
‘统一处理’，不仅程序严重缺失，其措辞更是对为国捐躯英烈的极大亵渎和侮辱！毫无合法性可言！”
“第三，”
赵萌萌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赵瑞龙强作镇定的脸，
“关于该地块本身的征收程序，是否存在虚假申报、违规操作，这份文件本身疑点重重！
其合法性，必须重新核查！”
她将手中的文件卷起，毫不客气地指向赵瑞龙，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口吻：
“赵董事长！现在，请你立刻让你的人，停止一切所谓的‘场地清理’行为！所有设备，人员，立刻退出陵园范围！”
“这份文件，”
她晃了晃手中的复印件，“以及所有相关原始材料，必须立刻封存！由你本人，
或者你指定的负责人，随我即刻返回京海市委！当面说明情况，接受联合调查！”
赵瑞龙脸上的“无辜”和“从容”彻底消失了。
金丝眼镜后，那双眼睛先是因极度的错愕而睁大，
随即迅速被一种被打脸的阴鸷和一种被蝼蚁冒犯的冰冷怒火所取代！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却敢如此强硬地撕破他“合法”外衣的女人，
又猛地转头，阴冷地扫了一眼陵园深处那个如同磐石般沉默的叶辰。
呵！老东西！还懂得搬救兵了？搬的还是市委这么个小角色？
赵瑞龙心中瞬间转过念头，一股被戏耍的暴怒混合着极度的轻蔑涌上心头。
他嘴角扯动，几乎要当场发作。
但他终究是赵瑞龙。
短暂的震怒之后，一丝玩味和更深的算计压过了冲动。
去市委？行啊！
他倒要看看，在汉东这一亩三分地，有他父亲赵立春的阴影笼罩，有王建国这种级别的官员背书。
一个小小的市委科员，能翻起什么浪花？
这份文件当然有猫腻，但那又如何？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程序漏洞算个屁！
不过是多走一道过场，浪费点时间罢了。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看着，
他赵瑞龙要是被这小丫头片子一句话就吓得屁滚尿流，那才真是笑话！
“呵呵……”
赵瑞龙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那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抬手，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动作恢复了之前的优雅从容，
仿佛刚才的阴鸷从未出现过。
“赵同志……真是认真负责，火眼金睛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赞叹，
又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嘲讽，“既然你对程序有疑问，那好。”
他摊了摊手，做出一副“我配合调查”的大度姿态。
“常成虎！”
他声音陡然转冷。
“在！赵总！”
常成虎一个激灵。
“让这些机器和人，都给我撤出去！别妨碍了赵同志执行公务！”
赵瑞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目光却越过赵萌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的警告，投向陵园深处那座高大的纪念碑，
投向碑前那个沉默如山的独腿老人。
“至于去市委嘛……”
赵瑞龙转向赵萌萌，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我赵瑞龙，奉陪到底。”
他刻意加重了“奉陪”二字，其中的潜台词不言而喻——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
第十一章
赵瑞龙最后那句“奉陪到底”，如同淬了冰的钢针，
裹挟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和居高临下的轻蔑，狠狠扎在陵园死寂的空气里。
他脸上那点强装的优雅和从容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被当众撕破脸皮、
却又碍于“程序”不得不暂时低头的阴鸷和憋屈。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毒蛇的芯子，在赵萌萌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年轻脸庞上舔舐了一圈，
又阴冷地、如同刮骨钢刀般扫过陵园深处，
那个依旧背靠纪念碑、如同磐石般沉默的独腿身影。
呵！老东西！还有这个小娘皮！
赵瑞龙心中戾气翻涌。
在汉东，他赵家的意志就是天！
今天竟然被一个残废和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科员当众掀了桌子！
这口恶气，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尖上。
但赵瑞龙终究是赵瑞龙。
他深知此刻再纠缠下去毫无意义，反而可能落人口实。
赵萌萌搬出了“程序”和“市委调查”这面大旗，他明面上必须“配合”。
反正，在汉东这一亩三分地，所谓的“调查”，不过是走个过场。
王建国那个老滑头，收了他的好处，自然知道该怎么说。
至于这小小的市委科员？
等查清了她的底细，有的是办法让她知道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常成虎！”
赵瑞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暴躁和迁怒。
“在！赵总！”
常成虎如同惊弓之鸟，连滚带爬地凑过来。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