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城外,李自成的牛皮军帐内。
李自成看着行军地图心中澎湃万千,过了昌平就是北京城,从山西起一路东征,所过州府重镇无不望风而降,竟未伤一兵一卒,想那北京也是囊中之物,这天下……不由哈哈大笑:“想不到,我一驿卒,也能……”
这时帐外忽然响起甲胄密集的碰撞声,大将刘宗敏掀帘而入,带进一股混着血腥味的寒气,大声道:“周遇吉那厮竟敢把咱派去的劝降使者的耳朵割了。我看劝什么降啊,大军直接踏平昌平城,杀他个鸡犬不留,痛痛快快不好吗?”
“之前的大同宣府,还有最近的居庸关,哪个不是雄关险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结果争着献城投诚。这弹丸般的昌平城既老又破还小,傻子才会不降。”李自成信心十足。
大将刘宗敏瞪大眼睛:“那这厮还割……”李自成摆了摆手,打断了刘宗敏,“不是不降,而是需要多劝几次,毕竟是个状元郎,还是要有面子的,我们给就是了,总比不过兄弟们的性命。”
“嚯,最讨厌这些个读书人,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事,都死要面子,真是既要做表子又要立牌坊,什么好事都要占着。”刘宗敏不屑的说道,“那就再派一次使者劝降。”
此时,昌平城头,夕阳似血,将那斑驳的城墙砖石染成暗红色。周遇吉按剑立于箭楼之上,他抚摸箭垛边缘,手指沾满石灰粉末,眺望远处已褪去青黛色的山峦,苍莽如海,及山下不远处李自成的营寨密密麻麻连为一体,如铅灰色的巨兽,仿佛随时吞噬这座被三百年风雨蛀空的城池。
守得住吗?京师锁钥居庸关都丢了,这昌平城被围,内无粮草劲卒,只有一直跟随自己的三百亲兵尚有一战之力,剩余三千兵丁大多老弱,却要面对李自成三十万大军;外无援兵,几日前派出去京城求援的快马了无消息,朝廷会收到吗,即使收到了,恐怕也有心无力,无人可派,无饷可发,难以指望。这城破指日可待。
周遇吉心中满是绝望,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剑柄,突然想起这剑正是崇祯帝钦赐的宝剑,不由的回忆起四年前自己高中状元时的情景。
那时各路流寇几乎被剿灭殆尽,而关外的后金困于宁锦防线,止步不前。形式一片大好,一直疲于军务的崇祯终于可以腾出时间治理内政,特在文华殿召见新科状元。
“你就是周遇吉,年方十六岁,真天纵奇才也。”崇祯看着跪在书案前的周遇吉,满面笑容。“爱卿不必多礼,平身。”“谢陛下。”周遇吉起身垂首站立,站起时无意瞥见年轻的皇帝两鬓斑白,疲倦的脸上虽有笑容却布满皱纹饱含沧桑,心中不禁心痛,皇上操劳国事,可要保重啊。
“知道朕为何点卿为状元吗?卿策论里写道‘士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甚合朕意。还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建立大同世界也是朕的理想,卿之所想即朕之所想。现在朕欲实现大同理想。卿可有方法?”
“首要在于选贤用能。”周遇吉脱口而出。“只是如今权贵世家把持朝政,占据要害,如何选贤用能?”崇祯继续问道。
“臣驽钝,陛下必已成竹在胸。”周遇吉施礼道。“朕与卿一见如故,不必客套,朕喜欢听实话,只要是实话,朕就开心。”
“嗯,”周遇吉略一迟疑,答到:“科举分为世家科与寒门科,让寒门子弟希望大增,两科中再令二十五岁以下者十之占三,让年轻人有希望。”
崇祯听罢,沉吟良久后说道,“自古变法,大多失败,纵使成功也不过商鞅车裂,李悝利箭加身。卿可敢为?”
“儒之大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若能实现理想之大同,即使鼎镬加身,亦有何不敢为?”周遇吉斩钉截铁道。
“哈哈,好一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好一个有何不敢为,来内阁协助朕做这不可为之事吧,好事还需办好,少不得卿这样的人才。”
崇祯看向站在一旁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大伴……”王承恩随即走到周遇吉面前,把怀中抱着的一把剑鞘镶着金龙的宝剑,双手送到周遇吉面前,周遇吉有些不知所措,又不能让堂堂司礼监秉笔太监一直捧着宝剑,急忙双手接过:“陛下,这……”
“这把剑是朕还是信王时,皇兄送给朕的,剑身上刻着‘忠贞’二字,这也是朕的年号取崇祯的原因之一。”崇祯笑道:“现在就赐予卿了,望卿……”
“大人,城外又派使者来了。”一麻脸亲兵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道,“正在大堂,很是不耐烦。”
周遇吉收回思绪,眉头微皱,拔出忠贞剑,轻抚剑身上所刻的“忠贞”二字,口中默念,“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何不敢为。”心中已有决断,淡淡的说了一个字:“走。”
衙署大堂。
“你就是周遇吉,原来是个嘴上没毛的小屁孩。”一身着白衣的大头使者,鼻孔朝着周遇吉道:“闯王命爷传话……”
旁边身着黑衣的小头使者忙把大头使者拦住,陪笑道:“周大人,他是个粗人,您别跟他一般见识,闯王命小的给您传话。”
书案后端坐的周遇吉微微一笑:“无妨。”大头使者不满道:“拦我作甚,怕什么,啊,老子是来给他们活路的。感激爷还来不及……”
小头使者,气急败坏的说:“少说两句不行啊,前几个使者就被割了耳朵……”不等小头使者说完,大头使者怒道,“老子是刘大将军的人,谁敢动老子耳朵。”
“不敢”周遇吉依旧微笑:“闯王有什么话让你们带呀?”
小头使者一愣,怎么这么怂,和传说的不一样啊,也是,现在这处境就是死局,估计是想活命。有想法这就好办了。小头使者不由得撇撇嘴道:“开城门迎闯王,可以封侯。否则明日攻城,玉石俱焚。”
“封侯小点。”周遇吉笑容不变。“啊。嫌小,开个门就封侯,你还想咋样?想上天啊”大头使者大怒。
“你的头既大又圆还多肉。”周遇吉不紧不慢的说道。大头使者一阵懵逼,我头倒是的的确确大了一点点,可没觉得圆啊,横肉倒有几条。这哪跟哪呀。
周遇吉手指敲了敲书案,看着大头使者一字一顿说道:“可借来一用。”话音刚一落地,两侧四名彪形亲兵冲上前,按住大头使者,就往大堂外拖。
“动我,你胆肥了,我……(国骂省略百字)”大头使者一边怒骂一边挣扎,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不是割耳朵吗,怎么改砍脑袋了,不要啊,周大人,周爷,周爷爷,饶命啊,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双腿狂蹬,像要上案板的猪仔。
小头使者早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个劲的叨叨,“饶命,大人饶命……他是他,我是我……”
周遇吉缓缓站起,脸上已无笑容,冷冷说道:“带着他的头颅,回去告诉李闯,我只开二次门,一次是尔等竖着进来,再次是尔等横着出去。”
小头使者体似筛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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