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柳青眉的身影,沐浴着密道深处的阴冷气息,重新出现在天水阁所有弟子面前时,她并未多言。
她只是抬手,灵力涌动间,一面虚幻的光幕在半空中展开。
光幕之上,正是那面镌刻着百年血泪,每一个字都浸透着不甘与怨毒的——泣血石壁!
那是一个个曾经鲜活的名字,那是天水阁历代被暗害的长老与天才弟子!
那是烈山宗背信弃义,勾结外敌,窃取宗门至宝【玄水鉴】的桩桩罪证!
安静
太安静了
紧接着,一个年轻弟子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声音发颤。
“那…那是原师叔的名字…他不是说…是修炼走火入魔……”
“还有陈长老!宗门记载,他是寿元耗尽而终!”
“假的!全都是假的!”
一声凄厉的咆哮,撕裂了这片死寂。
“叛徒!烈狂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他骗了我们所有人!”
“我天水阁的衰败,根本不是气数已尽,是被人从龙骨上,一刀斩断了!!”
“我说功法为何处处滞涩,我说灵脉为何日渐枯竭!原来是镇派之宝被夺,宗门气运被那群杂种窃取了百年!”
“杀!!”
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个字。
这个字,就像一粒火星,瞬间点燃了堆积百年的火药桶!
“杀!杀了烈山宗那群杂种!”
“夺回玄水鉴!!”
“血债!必须用他们的血来偿还!!”
轰——!
滔天的恨意与杀气,化作肉眼可见的血色狼烟,冲天而起,搅得天水阁上空的云层都为之翻滚。
每一个天水阁弟子,无论男女,无论老幼,在这一刻,双目尽皆赤红如血,理智被仇恨的烈焰灼烧殆尽。
他们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汇聚成一片,那是野兽出笼前最压抑的低吼。
恐惧是什么?在焚尽神魂的仇恨面前,早已灰飞烟灭!
绝望是什么?在公子赐下的无尽资源面前,早已被碾成齑粉!
此时此刻,天水阁内,再无一个苟且偷生的懦夫,再无一个逆来顺受的绵羊。
只剩下一群磨利了爪牙,红着双眼,迫不及待要用仇敌鲜血来祭奠先辈亡魂的复仇者!
“丹药!把公子赐下的凝元丹给我!老子今天不冲破锻体境九重,誓不为人!”一个壮汉弟子咆哮着,冲向物资分发处。
“我的刀呢!我的奔雷刀法拓本呢!快给我!我要做第一个,砍下烈山宗长老脑袋的人!”
“让开!都让开!老夫要闭关!不破聚炁中期,绝不出关!”一位白发苍苍的执事,竟也在此刻爆发出了惊人的气势。
整个天水阁,从一个死气沉沉的养老宗门,彻底化作了一台巨大、精密、且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碧波殿的废墟前,成堆的源珠堆积如山,光芒耀眼。
弟子们排着长队,人手一个储物袋,过来领取的管事甚至懒得去数,直接用铁锹往里铲。
“下一个!别磨蹭!后边的人还等着!”
炼丹堂的丹炉二十四小时炉火不熄,浓郁的药香笼罩了半个山头。
林婉儿双眼布满血丝,却依旧精准地控制着火候,在她身旁,数十名弟子手脚麻利地处理着药材。
一瓶瓶能激发潜能,增进修为的丹药,被源源不断地装箱,送往各个修炼区域。
弟子们领到丹药,看也不看,直接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那架势,不像在服用珍贵的丹药,倒像是在嗑炒豆,嘎嘣脆。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磅礴的药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他们便盘膝坐在那浓郁到化为实质白雾的灵气之中,双目紧闭,疯狂运转着刚刚到手的玄阶功法,将那股狂暴的药力,连带着天地灵气,一同炼化!
咔嚓!
咔嚓!咔嚓!
一道道瓶颈破碎的声音,在天水阁的各个角落此起彼伏,如同过年时燃放的爆竹,密集、清脆,又带着一股血腥的喜庆。
一名卡在锻体七重足足五年的弟子,在吞下三枚凝元丹后,仰天长啸,周身气劲勃发,直接冲破了桎梏,踏入了八重之境!
他没有停下,而是抓起另一把丹药,再次吞下,双目赤红地嘶吼:“不够!还不够!我要更强的力量!我要亲手拧下他们的头!”
这种景象,在天水阁内,比比皆是。
每一个呼吸,都有人的修为在暴涨!
每一个时辰,天水阁的整体实力,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蜕变!
就连那些平日里专司杂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弟子,此刻也换上了紧身劲装,手持利刃,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她们的眼神,她们招式中的杀气,比许多男人还要凌厉三分!
而在宗门最深处的禁地。
钱伯松三位长老,双眼赤红,犹如三头困兽。
他们面前,堆满了宗门数百年积攒下来的、布满灰尘的典籍与阵图。
“找到了!是玄水覆天阵的残图!”一名长老声音沙哑,却充满了狂喜。
钱伯松一把夺过阵图,灵力注入,残缺的阵图上亮起微光:“此阵若能修复,需以宗门主灵脉为核心,引动方圆百里水汽,一旦发动,先天境之下,触之即死!”
“可此阵消耗巨大,以前的灵脉,连驱动一角都做不到!”另一名长老担忧道。
“以前是以前!”钱伯松猛地一拍桌子,指着脚下,“你感受不到吗?地下的灵脉,如今是一条奔涌的江河!别说驱动,就是让它运转三天三夜,都绰绰有余!公子的手段,通天彻地!”
在充沛的灵气和海量的资源支撑下,他们将宗门数百年的底蕴,一点点从尘封的历史中挖掘出来,一点点修复,让其重见天日。
一座座被废弃的攻击法阵,在山间各处被重新激活,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一道道威力强大的合击之术,被重新整理出来,分发给核心弟子,日夜演练!
他们不再是为了生存而战。
他们是为了洗刷先辈蒙受的百年血泪!
是为了夺回宗门的镇派之宝!
是为了将烈山宗那群叛徒的后裔,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这股冲天的战意、杀气、与不共戴天的恨意,三者交织,在天水阁的上空,形成了一片肉眼可见的,缓缓旋转的血色阴云,其中隐有雷鸣之声,令人心悸。
天水阁最高的山峰之巅。
凌承阳负手而立,衣袂在灵气狂风中猎猎作响。
他俯瞰着下方那热火朝天,近乎疯魔的备战景象,感受着那股被凝练到极致的复仇意志,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很好。
这把名为天水阁的复仇之刃,已经被仇恨与利益的烈火,淬炼到了最锋利的状态。
只差最后一道工序。
用烈山宗的鲜血,来开锋!
“挑动仇恨,勾起贪婪,再赐予他们实现这一切的力量。玩弄人心,御下之道,你比我见过的许多魔道巨擘,更像魔主。”
一道清冷如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洛倾仙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他的身边,白衣胜雪,风华绝代。
她看着下方那群战意高昂,气息暴涨的天水阁弟子,那双看透世事的凤眸之中,也闪过一抹复杂。
这不是威逼,也非单纯的利诱。
这是最精准的算计,将一群待宰羔羊心中最深的仇恨,与最原始的欲望,完美地捆绑在一起,然后递给他们一把足以撕碎一切的刀。
这种手段,比单纯的屠戮,要可怕千百倍。
“魔主行事,多为一己好恶。”
凌承阳的声音平静,没有回头,对她的评价不置可否。
“而我,只做回报率最高的投资。”
他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天际。
在那天与地的交接之处。
一片巨大的,如同墨汁般浓稠的阴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朝着天水阁的方向,碾压而来!
那阴影,是由三十六艘狰狞可怖的战争飞舟组成!
飞舟之上,旌旗招展,一个巨大的“烈”字,在风中狂舞!
那股嚣张跋扈的贪婪与杀气,隔着数百里,都已扑面而来,让山间的风,都带上了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
烈山宗的大军。
到了!
也就在此时,为首的那艘最为庞大的飞舟之上,一道雄浑霸道的声音,裹挟着灵力,如滚滚天雷,响彻整个天水山脉!
“天水阁的余孽听着!”
“交出你们背后之人,还有那个女人!”
“本座,可赐你们一个全尸!”
声音回荡在山谷之间,嚣张到了极点。
下方,刚刚突破,正战意沸腾的天水阁弟子们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杂种!你找死!”
山巅之上,洛倾仙凤眸微寒。
凌承阳却笑了。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下方那片血色的战意阴云,轻轻一握。
“你看。”
“开锋的磨刀石,自己送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