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器灵浑身光波荡漾,显然也是颇为激动,右手掐着自己的白须,幸好他没有肉身,否则此刻只怕已经掐断了不少胡须。
张昊看着玉璧上的诗句微微一笑,一副高人风范,令那辛佑音更是佩服,当即说道:“张道友当真是才华横溢,佑音修道数百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张道友这般才思敏捷之人。”
张昊摆了摆手,笑道:“辛道友过奖了,吟诗作对不过是为了消遣,算不得什么。”
便在此刻,第六声钟声传了出来,这悠悠钟声甚至惊醒了某些在书院中苦修的老怪物。
张昊举步向第七层走去,这第七层的布置与第六层一般无二,只是在那玉璧之上写了一个夏字,张昊见状微微一笑,若没猜错的话,第八层和第九层就是秋和冬了,一炷香功夫吟诗一首虽然要求很高,但张昊觉得似乎比之前的楹联考校要简单了一些。
器灵点燃了香,然后平静地看着张昊,辛佑音则也是满怀期待地看着张昊。
张昊微微一笑,依然是向前踏出,这一次却是踏出了三步,然后张昊又拿起了毛笔并蘸满了墨汁,此刻不但辛佑音满脸惊诧,那器灵也是夸张地张大了嘴巴,他产生灵识已两千余年,在这两千余年的岁月中自然见过又少才智卓绝之辈,只是强如眼前这位张道友如此惊才绝艳的还是第一次。
张昊在玉璧上奋笔疾书,一行行的字出现在玉璧之上,器灵和辛佑音紧盯着每一个字,顷刻之间,张昊便已写完,辛佑音喃喃念道: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稻花香里说丰年。
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
两三点雨山前。
旧时茅店社林边。
路转溪头忽见。
方一读完,那器灵还好,但辛佑音却突然怔住了,这短短几句长短句,却刻画出了一幅她从未见过的画面。
天边的明月升上了树梢,惊飞了栖息在枝头的喜鹊。清凉的晚风仿佛传来了远处的蝉叫声。在稻花的香气里,人们谈论着丰收的年景,耳边传来一阵阵青蛙的叫声,好像在说着丰收年。
天空中轻云漂浮,闪烁的星星时隐时现,山前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前那熟悉的茅店小屋依然坐落在土地庙附近的树林中。拐了个弯,茅店忽然出现在眼前。
对于从小就因为天赋卓绝而被浩然书院选中的辛佑音,自从进入书院修道,就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修行上面,哪里注意过栖息枝头的喜鹊,哪里关注过田里的稻花香,哪里在意过池塘中的青蛙鸣叫,这些对她来讲都是属于分心了,会影响她一心求道的清净之心,而让他想不到的是这平日里凡人都能经常见闻的喜鹊,稻花香以及青蛙鸣叫,到了眼前这位张道友的诗词之中竟然会形成一幅如此美轮美奂的画面,着实让她惊诧万分。
正在辛佑音惊诧之时,醒神钟的钟声第七次响起,这钟声不但越发震惊了书院的师生,更是让神飞天外的辛佑音清醒过来,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名外表算不上惊艳的青年,心里的钦佩之情难以自抑。
而张昊此刻心中则默默念道:“幼安老兄,今日借你的这首西江月顺利过关,也算为你在此地扬名立万了,千万莫怪。”
张昊举步向第八层走去,器灵和辛佑音紧随其后,这第八层的玉璧之上果然写着一个秋字,器灵则很自觉地点燃了香,张昊则连跨两步,拿起毛笔蘸了墨汁,径直走向了玉璧。
辛佑音感觉自己都快麻木了,这张道友似乎越发地文思如泉涌,这才刚到第八层,未加思索,便直奔主题了,他这次似乎只走了两步。
张昊站在玉璧之前,沉吟了一下,随即大笔一挥,唰唰唰,几行大字出现在玉璧之上。
空山新雨后,
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
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
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
王孙自可留。
这首诗十分清丽,充满了田园气息,辛佑音一边默默地读着,一边沉浸其中,她仿佛看到了新雨过后山谷里空旷清新,初秋傍晚的天气特别凉爽。明月映照着幽静的松林间,清澈泉水在山石上淙淙淌流。竹林中少女喧笑洗衣归来,莲叶轻摇是上游荡下轻舟。任凭春天的美景消歇,眼前的秋景足以令人流连。
张昊手里拿着毛笔,看着玉璧上这一首山居秋暝,心下颇为得意,这首诗自己一直就非常喜欢,不但读来朗朗上口,而且其中又有山村旖旎的秀丽风光和村民的淳朴之美,当真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今日借摩诘兄的大作扬名此界,当不负了王维师佛的雅号吧。
器灵满脸笑意的捋着胡须,辛佑音则痴呆呆地看着玉璧上的文字,心中对张昊的敬仰当真如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绝,这张道友不但两步成诗,惊才绝艳,时间虽仓促,但诗句意境优美,用词独到,当真是上乘之作,书院中虽有不少所谓善于作诗的才子,但却无一人能做到如此地步,此人若加入书院,在书院的倾力培养下,只怕很快就会名扬天下。
张昊却不知道辛佑音的心思,只是回头见到辛佑音痴痴呆呆的表情很是好笑,当即咳嗽一声,辛佑音这才回过神来,便在此刻,第八声钟声响了起来。
张昊微微一笑,说道:“辛道友,只有最后一层了,咱们上去吧。”
辛佑音闻言点了点头,跟随张昊直奔第九层。
出乎辛佑音意料的是,张昊径直走到案几之前,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然后走向玉璧,中间浑然没有一丝的停顿,似乎根本未加思索一般,而此刻器灵才去点燃了香火。
看到玉璧上那个冬字,张昊微微一笑,这六到九层的试题确是极难,且有时间限制,若非自己也曾经饱读诗书,只怕也是难以如此顺利,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索性就给这浩然书院留下一段佳话。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
写罢,张昊将笔放回案几,看向辛佑音,却见辛佑音口中喃喃自语地盯着玉璧上的诗句,当即展颜一笑,这首江雪出自柳宗元老先生之手,虽然只有寥寥二十字,却写出了一幅分外孤独的画面,当真是山山是雪,路路皆白,飞鸟绝迹,人踪湮没,遐景苍茫,迩景孤冷,意境幽僻,情调凄寂。而每一句诗句的第一个字放在一起却是“千万孤独”四字,更加衬托出作者孤独寂寥的情感,当真是佳作。
第九声钟声惊醒了痴迷中的辛佑音,辛佑音面上一红,随即说道:“张先生大才,佑音今日得遇当世之奇才,当真不枉此生。”言语激动,语声竟似有些颤抖起来。
张昊微微一笑,说道:“辛道友谬赞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谁又能保证多年后就没人能写出更好的楹联和诗句呢。”
辛佑音微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张先生当真是出口成章,佑音佩服,张先生大才虽不知道能否做到绝后,但空前是肯定的了,我会将张先生今日所做楹联和诗句记录下来,留给书院中师生拜读的。”
张昊微笑着摆了摆手,便在此刻,醒神钟第九下响了起来,通往第十层的通道打开了。
辛佑音说道:“我陪张先生上去面见司空院长。”说罢,伸手摆出一个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