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林宅庭院。
后院的人还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倒是来往过路的奴仆时不时便往中间那处瞧,旋即又唇角含笑低头窃窃私语。
只见庭院中间那处站着一大一小……哦不,应该说是一大一小和一群猫。
“听说那是小公主殿下,没想到这么可爱呢!”
“是呀是呀,连跟猫儿说话都说得那么起劲,像是听得懂它们说话似的。”
“蹲着也太像小团子了,太可爱了吧!”
……
这边窃窃私语,那边的观楚低头看着拼命按住猫儿的小公主,满脸宠溺,还要顺带保护小公主不被野猫伤着。
这小公主可不是在跟猫儿说话,而是在拉架。
准确地说,应该是拉偏架。
嬴宣英死死护住自己的猫儿,一同对着对面几只炸毛的野猫。
观楚只听得对面那只玄色野猫喵喵几声,那猫腿脚细长,金色竖瞳,粗看不俗,细看其背上的毛却不知何时已经秃了一块。
此时观楚不知那猫在说什么,但在嬴宣英听来就大不同了。
——“嘁,一只家猫也敢在我们猫猫帮面前晃悠,之前就告诉过你了!这一片都是本猫的地盘!”
玄猫身后的小弟立刻跟上,“没错,我们猫猫永不为奴!”
嬴宣英身下的橘侯也炸毛起来,“管你家猫野猫,也不过如此,之前就没打赢过我!”
“而且我才不是奴,这小崽子才是本猫的奴仆!”
好巧不巧,冤家路窄,没想到来赴宴竟也能碰到橘侯这几天在外面的对手。
这猫临走时还在墙上,现在又到了林宅,像是追着橘侯打。
眼瞧着话不投机半句多,双方又要打起来。
嬴宣英赶紧拉住自家猫儿的前腿,“橘侯,不可以打架,姑姑说打架的不是好孩子。”
橘侯哪里听,更何况人家都挑衅到面前了。
那玄猫看了一眼,更是嗤讽,“家猫就好好听主人的话,免得挨打。”
“不过你若真不服气,那我们比一比如何?”
橘侯一听,气性上来,“比什么?”
“我说过这一片都是本猫的地盘,但在西面还有一处,听说那个地方建了很久,但经常有人类守着,说不定有什么好东西。我们就一起去,比谁先进入那个地方并带出东西来,就算谁赢,怎么样?时间就五日为期,如何?”
橘侯气度不凡,当即答应,“比就比,谁怕谁!”
“很好,”玄猫优雅转身,金色竖瞳里如今只看得见疏离淡然,“要是我赢了,我要让你背上的毛也秃一块。”
…………
嬴骊带着虞惊鸿来庭院接嬴宣英时,就看见嬴宣英抱着猫儿眼眶含泪,鼻尖微红。
橘侯看起来也是气鼓鼓的。
“这是怎么了?”
嬴骊俯身拉过她,皱眉问道。
这样子,难道被人欺负了?
观楚哭笑不得,无奈摇头。
观楚本来以为是在拉扯时被猫伤着了,但小公主身上并没有伤,看起来并不是因为这样。
倒是跟猫儿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变成这副可怜模样了。
只是小公主的声音极小,还故意避着她,就连观楚也没听清小公主说了什么。
只隐约听到什么“打架”“拔毛”……
观楚表示有点难以理解。
嬴骊见状便已了然,以英儿的身份,应该无人能欺负得了她,更何况观楚还跟在身边。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嬴骊捧起嬴宣英的脸,看向她怀中的猫儿,“可是橘侯有什么问题?”
不得不说嬴骊这一问,极其精准地问到了嬴宣英的心坎上。
“姑姑……”嬴宣英瘪嘴,“猫猫不听话。”
“哦?”嬴骊一顿,看向她怀中的橘侯,眼神危险,“那姑姑帮你教训它,好不好?”
嬴宣英:……
橘侯虎躯一颤,顿觉不对劲。
嬴宣英抱紧橘侯,缓缓摇了摇头,认真道,“姑姑,不要。”
“是英儿没有给小猫自由。”
嬴骊睨着她,好笑道,“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是自由吗?”
“自由……自由……”
嬴宣英扬起小脸,满脸认真,“自由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是橘侯告诉她的。
她喜欢橘侯,所以想让橘侯开心,就像想让姑姑开心一样。
可是那只坏猫猫说了,它要拔掉橘侯的毛,她不想橘侯有危险。
嬴骊眸中含笑,轻轻抚过嬴宣英的头顶,“是这个道理。”
“但是英儿要记住,有时候太过自由是会有危险的,就像姑姑虽然平时会任你去玩,但若是有危险的事,姑姑都是不会同意的。”
“因为姑姑不想看见你受伤。”
虞惊鸿站在嬴骊身后,觉得姑侄两人的互动实在新奇。
皇家人,也会有如此温情的一面么?
嬴宣英似懂非懂,手上的力道更紧了些。
嬴骊牵起嬴宣英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小公主有了姑姑,也没有那么委屈了,姑姑说得对,她怕橘侯受伤,才会劝橘侯不要去。
至于橘侯听进去没有,那就不得而知了。
等到嬴骊一行出了林宅,县令赶紧带着人出来恭送。
高瞿早就被押了回去,但县令仍旧有些怕,他想知道长公主如今的心思到底在查高瞿身上,还是在他身上。
嬴骊看了眼林县令,仿佛并没有怪罪林县令的意思,笑道,“因府中之人扰了大人宴席,是府中人之过,还望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大人案牍劳形,还请继续回去用膳吧。”
林县令头颅低垂,听长公主的意思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赶紧道,“不敢不敢。此事是下官不察之过,后必登门请罪。”
嬴骊笑而不语,带着嬴宣英上了马车。
想到什么,嬴骊又掀开车帘,“虞姑娘,何不上来一叙?”
虞惊鸿垂首道,“草民惶恐。殿下千金之躯,草民一头白发,恐招不详。”
话中谦卑,神色却无波无澜,平静如斯。
嬴骊轻笑,反而走出了马车,站至虞惊鸿面前。
虞惊鸿暗暗皱眉,没有动作。
“早间便听闻民间有言出生白发,是为不详,”嬴骊看着她,调侃道,“可是今日你的行为,可见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虞惊鸿眸光一暗,袖中双拳紧握。
“不过,你也确实不必放在心上,无稽之谈罢了。你的白发,于本宫而言,不是不详。”嬴骊柔声道。
虞惊鸿神色一滞,心内抵触,她今日不过是想借长公主手为自己添一份力罢了。
她接触长公主,不是为了听这种虚伪恶心的话的。
虞惊鸿本就是一个不祥之人,她一直都知道。
嬴骊敛眉,看着眼前这个满脸严肃的少女,“今日的话本宫说到做到,你与本宫所说可到公主府详谈。”
嬴骊不是出尔反尔之人,更何况虞惊鸿今日还帮了她。
即便虞惊鸿是为了她自己。
“草民会亲自去公主府找殿下,不过不是今日。”
虞惊鸿神色终于松动几分,指了指远处,“草民的亲人来接我了,草民先行告退。”
嬴骊顺着她的手看去,只见远远停着一架老旧的马车,马车前面还站着一个身姿高挑、魁梧健壮的男子。
“殿下,还请记得予草民的承诺哦。”
虞惊鸿说这话时又恢复了席间的无害俏皮模样,眉眼弯成月牙,那一头白发此时随着清风而动,仿如一个不落俗尘的谪仙子,一切不详之说已是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