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让会议室里的空气,凝固了一秒。
陈瑾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一丝压抑不住的恼怒。
她大概觉得,我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一个从穷乡僻壤来的“大师”,竟然敢对她这个项目总监发号施令。
但她终究是个聪明人。
她知道霍先生为什么派我来。
也知道保安队长的那些话,不是空穴来风。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情绪,脸上恢复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好。”
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倒想看看,你这个专家,能从顶楼看出什么花来。”
她站起身,踩着高跟鞋,率先走出了会议室。
我提起箱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我们乘坐的是另一部电梯。
不是客梯,是那种空间很大,可以直接通往高层的消防梯。
电梯里没有铺地毯,冰冷的不锈钢墙壁,映出我们两个模糊的身影。
陈瑾按下了顶层的按钮,66层。
电梯开始上升。
显示楼层的红色数字,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跳动。
20。
35。
48。
随着高度的攀升,一股莫名的压力,开始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不是心理作用。
是一种真实的气场变化。
越往上,空气就越稀薄,也越阴冷。
我的左肩,那个槌形的烙印,开始做出反应。
不是灼热,也不是疼痛。
而是一种冰冷的麻木感。
就像被注射了麻药一样,那一片的知觉,正在缓缓消失。
我心里一沉。
这栋楼里的东西,比我想象的,要棘手得多。
能影响到这个烙印,绝不是什么普通的游魂野鬼。
电梯里的陈瑾,显然也感受到了不适。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好像那身名贵的职业套裙,无法给她提供足够的温暖。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只是高层的气压变化而已。”
她像是感觉到了我的注视,自言自语般地解释了一句。
像是在说服我,又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我没说话。
“叮——”
电梯到了。
门缓缓打开。
一股冷风,夹杂着浓重的油漆和尘土味,扑面而来。
门外,不是我想象中奢华的总裁办公室。
而是一个巨大的,空旷的,还在施工中的毛坯空间。
水泥地面坑坑洼洼,钢筋和电线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像怪物的触手。
这里,就是整栋大楼的顶层。
风很大。
从没有安装玻璃的巨大落地窗洞口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
像极了人的哭嚎。
“哭声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陈瑾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有些单薄。
“起初我们以为是风声,还找了专门的工程师来检查,说建筑结构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就算没有风的夜晚,声音也照样会出现。”
她指着这片空旷的空间。
“监控装了十几个,什么也拍不到。录音设备也放了,录下来的,只有风声。”
“可每一个守夜的保安都发誓,他们听到的,绝对是一个女人的哭声。”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挑战的意味。
“专家,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
我没有理会她的讥讽。
我放下手中的铝合金箱子,但没有打开。
我开始在这个空旷的空间里,慢慢地踱步。
一步,一步。
我走得很慢,像一个最挑剔的验房师。
我用脚,感受着脚下水泥地面的每一寸起伏。
我用手,触摸着那些冰冷的承重柱。
我走到巨大的窗口,感受着高空的气流,是如何从这里灌入,又从哪个方向流走。
陈瑾就站在电梯口,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我。
在她眼里,我的行为,大概和跳大神的没什么两样,滑稽,且毫无意义。
我绕着整个顶层,完整地走了一圈。
最后,我停在了整个空间的中心位置。
这里,风最大。
从四面八方灌进来的气流,在这里汇集,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旋风。
将地上的灰尘,卷起一个灰蒙蒙的柱子。
但吸引我的,不是风。
而是脚下的感觉。
我抬起脚,用鞋底,轻轻地蹭了蹭地面。
这里的地面,似乎比别处更光滑一些。
也更……阴寒。
我缓缓地蹲下身,伸出右手,用指尖,在那片地面上,轻轻划过。
我的指尖,沾染上了一层细腻的,几乎看不见的灰白粉末。
不是水泥灰。
也不是尘土。
我把指尖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没有味道。
但那股刺骨的阴寒之气,却顺着我的指尖,直往骨头缝里钻。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
“找到了。”
我说。
陈瑾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又勾起那抹嘲讽的笑意。
“找到了?找到了什么?风声的来源吗?”
我摇摇头。
“不。”
我看着她,眼神平静。
“我找到了她。”
“她?”
陈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谁是她?你到底在故弄什么玄虚?”
我没有直接回答。
我转过身,重新走向那个巨大的窗洞。
我指着对面的另一栋,略矮一些的商业大厦。
“那栋楼,是你们集团的产业吗?”
陈瑾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还是回答道。
“不是,那是我们竞争对手,恒宇集团的地盘。”
“那栋楼,是不是比我们这栋,早建好两年?”我又问。
“是。”
陈瑾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不耐烦。
“这跟我们遇到的问题,有关系吗?”
“当然有。”
我说。
“人家早就给你们备下了一份大礼,就等着你们这栋楼封顶呢。”
我的目光,从对面那栋楼的楼顶收回,重新落在我刚刚蹲过的地面上。
“你们这栋楼的风水,被人从根上就破了。”
“对方用一整栋楼的气运,布了一个‘长平煞’,专门用来镇压你们。”
“而我们脚下这个点,就是煞气的中心。”
“所谓的女鬼哭声,只不过是煞气凝聚不散,影响了人的心神,产生的幻听罢了。”
陈瑾听着我的话,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风水?煞气?”
她嗤笑出声。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跟我说这个?”
“霍先生花重金请你来,就是为了听你讲这些神神鬼鬼的封建迷信?”
“陈总监。”
我打断了她的话,第一次,叫了她的职位。
“你可以不信。”
“但是,被这股煞气冲撞久了,人会怎么样,前几个项目负责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轻则心神恍惚,重则家破人亡。”
“至于你……”
我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一扫。
“你最近,是不是每天到了后半夜,都会觉得心慌胸闷,手脚冰凉,怎么都睡不着?”
陈瑾脸上的嘲讽,瞬间僵住了。
她的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我说的,全都对。
就在她心神巨震,说不出话的时候。
“呜……”
一声若有若无的抽泣声,毫无征兆地,在我们耳边响了起来。
不是风声。
风声是呼啸。
而这个声音,是真真切切的,一个女人的,压抑而绝望的……哭声。
那声音,仿佛就贴在我们的后脖颈上。
阴冷,怨毒。
陈瑾浑身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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