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接待室里的风暴
推开院长接待室厚重的木门，一股压抑、悲痛混合着歇斯底里的气息扑面而来。
廖瀛跟在酒叔身后，湿漉漉的裤子紧贴着大腿内侧，冰冷黏腻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他此刻的狼狈。他努力挺直腰板，试图找回一点昔日“廖校长”的仪态，但空气中弥漫的沉重悲伤和酒叔身上散发的劣质酒气，让他感觉自己像个闯入葬礼的小丑。
“妈——！！你为什么丢下我啊——！！”
撕心裂肺的哭嚎如同尖刀，瞬间刺穿了廖瀛的耳膜。
只见宽敞的接待室中央，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瘫坐在地毯上，头发凌乱，妆容被泪水彻底糊花，精致的五官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她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发出野兽般的哀鸣。正是陈阿婆的女儿，王晓雯。
养老院的王院长，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愁苦的老头，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想扶又不敢扶，只能搓着手，不住地劝慰：“晓雯啊…节哀顺变…节哀顺变啊…阿婆她…唉…”几个护工也远远站着，面露不忍和无奈。
“啧啧，这情绪…够饱满的啊！”酒叔小声嘀咕了一句，小眼睛却闪烁着精明的光，仿佛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他清了清嗓子，瞬间切换成一副悲天悯人、道骨仙风的表情（尽管被酒气和邋遢打了折扣），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无量天尊！”酒叔一声唱喏，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王晓雯的哭嚎，“这位女居士！悲恸伤身，节哀啊！”
王晓雯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起一双红肿如桃、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又充满敌意地瞪着这个突然闯入、一身怪味的邋遢老头：“你…你是谁？滚出去！我不需要你们假惺惺的安慰！我要真相！我要知道是谁害死了我妈！”
王院长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上前：“晓雯！晓雯！这位是林顾问，还有廖护工！他们是…是院方专门请来，协助处理阿婆身后事，安抚家属情绪的专家！特别…特别擅长处理…嗯…一些…复杂的情绪问题！”他努力把话说得冠冕堂皇。
“专家？”王晓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冲到酒叔面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就他？一个醉醺醺的老骗子？还有这个…”她目光扫到廖瀛身上，看到他湿漉漉的裤子和苍白惊慌的脸，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讽刺的弧度，“…尿裤子的护工？你们是专家？你们能给我什么真相？！你们能把我妈还给我吗？！”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带着崩溃边缘的疯狂。廖瀛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前列腺的位置又开始隐隐作痛。这女人…精神状态太不稳定了！
“系统！分析目标王晓雯！执念是什么？话疗成功率多少？”廖瀛在心底疯狂呼唤。
【叮！目标：王晓雯（陈阿婆之女）】
【状态：极度悲痛/偏执/愤怒】
【核心执念（表层）：查明母亲死亡真相，惩罚“凶手”（无论人或“东西”）】
【核心执念（深层）：摆脱因自身原因（可能涉及金钱？）导致母亲死亡的巨大负罪感。】
【情绪波动指数：89%（危险！极易失控或产生攻击行为）】
【当前‘话疗’（安抚/引导）成功率：39%→37%（目标敌意上升！）】
【警告：目标精神磁场异常紊乱，存在微弱‘怨念’沾染迹象（来源未知）。】
39%！还下降了！廖瀛心里拔凉。这成功率比系统预估的41%还低！而且那“怨念沾染”是什么鬼？难道她真被什么缠上了？
“女居士，稍安勿躁！”酒叔面对王晓雯的咄咄逼人，面不改色，甚至上前一步，带着一身酒气，语气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江湖老油条特有的、能让人莫名安静下来的气场，“老道林挣银，号酒叔。行走江湖，见过太多悲欢离合，生离死别。令堂之事，确实蹊跷，令人扼腕。”
他顿了顿，观察着王晓雯的反应，见她虽然依旧愤怒，但似乎被自己这“老江湖”的架势暂时镇住，没有继续嘶吼，才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清的音量道：“王姑娘，你刚才说…要真相？要惩罚‘凶手’？你心里…是不是已经知道点什么？或者说…感觉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刻意加重了“不干净”三个字。
王晓雯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戳中了最隐秘的心事，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恐惧和一种扭曲的愤怒！她死死抓住自己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怎么知道？！是…是他们！一定是他们！那些泡得发白的…湿漉漉的…东西！是它们逼死了我妈！它们拿走了钱！还不够！还要命！它们…它们还会来找我的！！”她语无伦次，眼神惊恐地四处张望，仿佛黑暗角落里随时会伸出湿冷的手。
泡得发白？湿漉漉？拿走了钱？
廖瀛和酒叔飞快地对视一眼！这描述…和张伯的水鬼形象，以及林舒提到的陈阿婆临终电话里的“钱”、“他们来了”高度吻合！难道逼死陈阿婆的，真是水鬼？而且不止一个？！
王院长和护工们听得一头雾水，只当王晓雯是悲伤过度产生了幻觉。
“王姑娘！”酒叔猛地提高了音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配合他那身破道袍，居然真有几分唬人），“莫怕！有老道在此！什么魑魅魍魉，也敢放肆？！”他挺起佝偻的腰板，努力做出仙风道骨的样子，可惜一个酒嗝破坏了氛围。
“林顾问…”王院长紧张地看着酒叔，生怕他搞出什么封建迷信把戏刺激到王晓雯。
酒叔却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再次看向王晓雯，眼神锐利：“王姑娘，你刚才说‘拿走了钱’？什么钱？令堂生前，是否…欠下了什么特别的‘债务’？或者说，和谁…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人情’往来？”他巧妙地引用了自己之前的“人情债”理论。
王晓雯的身体再次剧烈颤抖起来，眼神躲闪，充满了挣扎和巨大的负罪感。她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一句破碎的话：“…是…是张伯…我妈…我妈为了给我凑那笔…手术费…偷偷挪用了…张伯的…退休金…后来张伯痴呆…这事…就…就…”
她再也说不下去，捂住脸，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呜咽。
挪用张伯的退休金？！为了给女儿凑手术费？！
廖瀛瞬间明白了！陈阿婆和张伯之间，真的存在一笔“人情债”！不，是经济债！张伯是水鬼，他死后，这笔债…难道被“它们”继承了？变成了“鬼债”？所以它们才缠上陈阿婆索命？甚至…可能还要缠上王晓雯？！
【叮！信息更新！】
【王晓雯深层执念确认：摆脱因母亲挪用张伯退休金为自己治病而间接导致母亲被“讨债鬼”索命的巨大负罪感。】
【‘怨念沾染’来源分析：高度疑似与‘水溺鬼’（张伯关联体？）存在精神纠缠。】
【当前‘话疗’（驱邪/安抚）成功率：42%→48%（揭示部分真相，目标负罪感释放，敌意降低！）】
成功率上升了！廖瀛精神一振！看来酒叔这歪打正着的“人情债”理论，竟然戳中了关键！
“果然如此！”酒叔一副“我早已洞悉天机”的模样，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手在油腻的下巴上抹了一把），“人情债，亦是因果债！张老哥生前糊涂，这笔账成了糊涂账。可人死债不消啊！尤其是…横死之人的债！”他故意说得玄乎其玄，目光扫过王晓雯惨白的脸。
“那…那怎么办？！”王晓雯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抓住酒叔脏兮兮的袍袖，“大师！林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帮帮我妈！让那些东西别来找我！钱…钱我可以还！加倍还！我…我还有一点积蓄…”她语无伦次，恐惧彻底压倒了悲伤。
廖瀛看着王晓雯抓住酒叔袖子的手，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女人固然可怜，母亲为她而死，自己又深陷恐惧和负罪。但…她似乎只关心自己会不会被鬼缠上？
酒叔的小眼睛瞬间亮了！鱼上钩了！
“唉！”酒叔长叹一声，显得无比沉重，“王姑娘，此事…甚为棘手啊！牵扯阴阳，因果纠缠！”他掰着脏兮兮的手指头，“首先，得化解张老哥的怨气！超度他老人家安息！其次，得替令堂还了这笔‘阴债’，了却因果！最后，还得在你身上做场法事，驱散沾染的晦气，斩断那‘东西’的纠缠！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耗损元气、沟通阴阳的大活儿啊！”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王晓雯的表情，见她听得连连点头，满脸哀求，心中暗喜。
“不过嘛…”酒叔话锋一转，露出为难的神色，“你也知道，这年头，天地灵气稀薄，做法事用的香烛纸马、法器符箓，那都是天价！更别提老道我这损耗的元气了…”
“钱！我有钱！”王晓雯像是抓住了希望，立刻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看厚度至少有两三万，“大师！这些先给您！不够我再去想办法！求求您！一定要帮我！”
“好说！好说！”酒叔眼疾手快，一把接过信封，动作快得让廖瀛都没看清，那信封就消失在他宽大的破道袍袖子里了。“王姑娘心诚，老道我拼着折寿十年，也定当尽力而为！”他拍着胸脯保证。
廖瀛看得目瞪口呆！这就…骗到手了？不对，王晓雯的状态和系统提示的“怨念沾染”…似乎不完全是假的？
“那…那什么时候开始做法事？”王晓雯急切地问。
“事不宜迟！”酒叔一脸正气，“化解怨气，宜早不宜迟！今晚子时（23点-1点），阴气最重，正是沟通阴阳的最佳时机！地点嘛…”他环顾了一下接待室，“就选在令堂生前最后待过的地方…三楼那个小活动室吧！那里气场残留最重！”
三楼活动室？那不就是陈阿婆坠楼前待的地方？廖瀛心里咯噔一下！这老骗子，胆子也太大了！
“好！好！都听大师的！”王晓雯忙不迭地答应。
“不过…”酒叔又露出为难的表情，“做法事需要清净，不能有太多生人阳气干扰。今晚，只能王姑娘你一个人在场。还有…”他指了指廖瀛，“这小子虽然不成器，但八字属阴，能帮我打个下手，搬搬东西。”
“没问题！没问题！”王晓雯现在对酒叔言听计从。
王院长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想阻止又不敢，只能求助似的看向廖瀛。廖瀛硬着头皮点点头，示意他放心（其实自己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知道，酒叔这是要开始他的“江湖把式”表演了。只是…这次要“骗”的对象，似乎不仅仅是人？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