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归站在寨门内,背对着众人,身影在火光下拉得很长。
他负手而立,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夜风吹动他官袍的下摆,猎猎作响。
王庭走到他身边,欲言又止。
他能隐约听到后山的方向,传来极其沉闷、短促的声响,像是重物倒地,又像是铁锹铲土…每一次声响传来,都伴随着一阵被堵住嘴的、绝望而沉闷的呜咽,但很快又归于死寂。
那声音断断续续,每一次间隔都很短。
他知道表哥在做什么。
兵少匪多。
若是一起杀,这些悍匪眼看没了活路,绝望之下必定拼死反抗。
即使能镇压,自己这边也必然付出惨重代价。分开带出,五人一组,在绝对的武力压制和突袭下,瞬间解决,反抗的余地极小。
这是最冷酷、最有效、也最节省己方力量的方式,只觉得不过表哥此次昏迷后变得有些不同了。
不知过了多久,后山方向的声响彻底消失了。
死寂,如同沉重的幕布,笼罩了整个黑风寨。
陈冲带着士兵们回来了。
他们的衣甲上沾满了新鲜的泥土和暗红色的斑点,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
士兵们沉默着,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执行完命令后的麻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解脱?
陈冲走到君不归身后,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大人…都…处理干净了。一百四十二人…一个不少。”
君不归缓缓转过身。
火光映照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平静深邃,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越过陈冲,投向了山寨深处那座被严密看守起来的、象征着“零元购”成果的巨大仓库。
“清点缴获。粮食、布匹、武器、钱财…一样都不能少。”
君不归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属于“县令”的、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的语调,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清算从未发生过。
“天亮之前,把这里…打扫干净。”
他最后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然后,他迈开脚步,率先走向那座仓库,背影在火光与阴影的交织中,显得格外孤独而…坚硬。
夜枭的审判已经结束,血色的清算已被掩埋。
但属于林西县和这位县令的生存之路,才刚刚开始。
仓库里的东西,才是他此刻唯一关心的“KPI”。
山寨中央的空地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铁锈气息。
压寨夫人范玉娘被两个士兵从聚义厅的角落搀扶出来,她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脸上泪痕未干,眼神空洞而惊恐,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瑟瑟发抖。
显然,她是被强行掳掠上山的可怜女子。
君不归的目光掠过她,并未停留,如同冰冷的探针,最终钉在那些被士兵严密看守的仓库大门上。
过山风被两个士兵粗暴地拖拽着,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肩窝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惨白如纸,之前的狂喜早已被巨大的恐惧取代。
“开。”
君不归停在最大的那间仓库门前,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看守的士兵立刻用刀劈开门上粗大的铁锁。
沉重的木门吱呀作响地被推开,一股陈腐的、混杂着粮食和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
火把的光芒驱散了仓库内的黑暗。
景象映入眼帘。角落里堆着几十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王庭上前,用刀尖划开几个麻袋,里面是黄澄澄的黍米和少量豆子、粟米。
他抓起一把掂了掂,又看了看堆积的高度,转身沉声道:“大人,粗算下来,顶多…只够三百人撑一个月。还得是稀粥度日。”
另一侧堆放着破损的刀枪、豁口的柴刀、锈蚀的长矛和生锈的铁箭头。
能称得上完好的腰刀,只有寥寥十几把。
然而,角落里一件东西引起了君不归的注意
把造型颇为精巧、弩臂上刻着奇异云雷纹的臂张弩!
虽然弩弦有些松弛,但整体结构完好无损,旁边还散落着十几支特制的三棱弩箭。
王庭拿起弩,试着拉了拉弦,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大人,这弩…力道沉得很,机括也精巧!绝非普通山匪能有之物!”
君不归的目光扫过仓库最深处,那里空空如也。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