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港，三号废弃码头。
夜色深沉如墨，将这片被城市遗忘的角落彻底吞噬。
海风带着浓郁的腥咸与铁锈的气味，卷起地上被雨水泡得发烂的报纸，与堆积的垃圾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一场永不停歇的耳语。
远方港岛的璀璨灯火，在这里只剩下模糊的光晕，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海市蜃楼。
近处，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无力地将光线投射在斑驳的水泥地上，照出大片大片凝固的黑暗。
赵山河独自一人，身影颀长，静静地靠在一辆漆黑的轿车旁。
他没有抽烟，只是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通往码头的唯一入口。
他整个人仿佛与这片废弃之地的孤寂融为一体，像一尊蛰伏在暗夜中的雕塑，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此地的死寂。
一束刺眼的车灯划破黑暗，一辆不起眼的轿车以一种谨慎而缓慢的速度驶来，最终在距离赵山河十几米外的地方停稳。
车门打开，黑警小李独自一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今天没有穿警服，而是一身紧绷的夹克，双手始终插在口袋里，姿势充满了戒备。
他的眼神像受惊的野狗，快速扫过四周每一处可能的藏身之所，确认没有埋伏之后，才将目光锁定在赵山河身上。
骠叔在警署内部“无意中”散播出去的流言，像一枚精准投入他心湖的石子，激起了贪婪的万丈波澜。
一个亿，美金。
这个数字，足以让他赌上一切。
“赵sir，你搞这么大阵仗，就为了找我聊天？”
小李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沙哑，试图用故作镇定的语气来掩盖内心的激动与不安。
他一步步走近，眼睛死死地盯着赵山河，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赵山河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从口袋里伸出手，指间夹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他随手一弹，那张纸片便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轻飘飘地落在小李的脚前。
小李迟疑了一下，还是弯腰捡了起来。
那是一张伪造得天衣无缝的瑞士银行账户信息单，从纸张的质感到油墨的印刷，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真实感。
而账户余额那一栏，一长串的零，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脏上。
“朱涛在海外，还藏着一个亿的美金。”
赵山河的声音终于响起，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今天的天气。
“可惜，知道密码的，只有陈家驹。”
“现在他成了通缉犯，满世界的老鼠，这笔钱，我们两个，有机会把它分了。”
他的话语里，没有丝毫的感情，却像魔鬼的契约，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打在小李最脆弱的神经上。
为了让这场戏更加逼真，他甚至在言语中，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一股对陈家驹的鄙夷。
“陈家驹那个蠢货，真是死脑筋。”
“放着大把的美金不要，非要跟我讲什么狗屁正义，活该他被人栽赃陷害，一辈子翻不了身。”
这番话，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小李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他原本紧绷的脸，瞬间松弛下来。
他眼中的警惕，被一种找到同类的狂喜与贪婪所取代。
他以为赵山河和自己是同一种人，甚至，是一个比自己段位更高，心更黑的同类。
戒心，彻底瓦解。
得意，开始忘形。
“哈哈，赵sir你算是说对了！说得太他妈对了！”
小李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大笑，笑声在这空旷的码头上显得格外刺耳。
“那个陈家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他以为警察的职责是抓贼？错了！是发财啊！是做人上人！”
他越说越兴奋，整个人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完全没有注意到，赵山河那深色西装的领口处，一枚毫不起眼的定制纽扣，正以一种固定的频率，闪烁着几乎无法被肉眼察觉的微弱红光。
那是由系统出品的，超越这个时代科技的微型录音设备，正忠实地记录着他每一个罪恶的音节。
“不瞒你说，赵sir。”
小李得意地凑了过来，身体前倾，声音里充满了炫耀的快感。
“栽赃他的那笔钱，就是我放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是我亲手设计的！”
他仿佛一个急于展示自己作品的艺术家，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杰作”。
“看着他被内部调查科那帮蠢猪带走，像条狗一样，那表情，别提多爽了！”
“我还特意用他那个马子阿May来威胁他，我知道那傻子最在乎他马子。果然，那傻子一听就炸了，直接袭警逃跑，哈哈哈！”
“这下好了，罪名坐实，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将自己如何精心策划，如何巧妙设局，如何利用陈家驹的性格弱点，如何一步步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所有这些阴暗而卑劣的计划，全都当作战利品一般，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每一个细节，都说得无比清晰。
每一个字眼，都充满了罪恶的狂欢。
赵山河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可眼神的深处，却是一片彻骨的冰冷。
他看着眼前这个手舞足蹈，丑态百出的败类，就像在看一个已经宣判了死刑的囚犯，在行刑前最后的滑稽表演。
等到小李说完了所有的一切，唾沫横飞地停下来，满眼期待地看着赵山河，等着他一同商议如何瓜分那一个亿的美金时。
赵山河才有了动作。
他缓缓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像高端MP3的黑色金属录音笔。
那动作很慢，很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仪式感。
小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他看着那个小玩意，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赵山河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他当着小李的面，用拇指轻轻地，按下了播放键。
下一秒，一道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声音，从录音笔的微型扬声器中清晰地传了出来。
“……栽赃他的那笔钱，就是我放的！……”
“……我还特意用他那个马子阿May来威胁他……”
“……这下罪名坐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李那得意而罪恶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码头上，一字一句，回荡不休。
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小李脸上的笑容，如同被瞬间冰冻的瀑布，僵硬地挂在嘴角。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从涨红到煞白，最后变成一种死人般的灰败。
他眼中的狂喜与贪婪，被惊愕与难以置信所取代，最终，化为了无边的恐惧与绝望。
他知道，自己上当了！
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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