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一块厚重的黑布，将龙蛇混杂的九龙城寨死死包裹。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油腻与腐败混合的独特气味。
一家毫不起眼的麻将馆深处，一扇木门隔绝了外面哗啦啦的洗牌声和污言秽语。
房间内，烟雾缭绕，灯光昏黄。
黄志诚屏退了所有人，亲自坐到了靓坤的对面。
此刻的靓坤，与在警署门口那个卑躬屈膝的古惑仔判若两人。
他翘着二郎腿，姿态嚣张，慢条斯理地吞吐着古巴雪茄的浓烟。
他身后，四名肌肉虬结的马仔如铁塔般矗立，眼神不善地盯着黄志诚，这里是他的地盘，他的底气自然十足。
“黄sir，三更半夜把我叫出来，这么神秘，有什么大买卖关照啊？”
靓坤皮笑肉不笑，语气里带着一丝江湖人特有的轻佻。
黄志诚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不想在这种地方多待一秒钟。
他也不想跟一个烂仔废话。
他直接将一个沉甸甸的黑色皮箱，“啪”地一声丢在油腻的麻将桌上。
“五十万。”
“帮我做一件事。”
靓坤的眼皮抬了抬，示意身后的马仔打开。
皮箱开启，一叠叠崭新的港币整齐码放，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靓坤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屑地笑出了声。
“五十万？”
“黄sir，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五十万就想让我靓坤为你办事？”
他将雪茄在烟灰缸里弹了弹，慢悠悠地说道：“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靓坤在江湖上的身价了吧。”
“这只是定金。”
黄志诚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阴沉而沙哑。
“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需要你改口，站出来，亲自指证赵山河。”
靓坤抽雪茄的动作停住了。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指证赵sir？”
“指证他什么？”
“指证他收买医生，伪造你的伤情报告！”
“指证他对你进行暴力殴打！”
“指证他事后对你进行巨额勒索！”
黄志诚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钉子，带着恶毒的快意，狠狠地钉进空气里。
靓坤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回起赵山河那轻描淡写的一拳，那股仿佛能撕裂灵魂的恐怖力量，让他至今心有余悸，后背瞬间泛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这个姓黄的，是疯了吗？
他居然想让我去招惹那种怪物？
黄志诚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的恐惧，他以为那是犹豫，于是决定加上最后的筹码。
“你不用怕他。”
黄志诚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
“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保你万无一失。”
“我在警队的关系，足以让你在洪兴的地位，直接超过你的那个死对头大佬B，让你坐上堂主的宝座！”
“我还能把油麻地最肥的两条街，从别人手里拿过来，直接划到你的名下！每个月，你至少能多赚上百万！”
他看着靓坤眼中逐渐浮现的贪婪，嘴角的弧度愈发阴冷。
“而且，你没有选择。”
黄志诚的语气陡然转为赤裸裸的威胁。
“你要是不跟我合作，我现在就能以‘涉嫌非法集会’、‘意图攻击警务人员’的罪名，把你和你这几个手下全部带回去。”
“你信不信，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把赤柱监狱的牢底坐穿！”
一边是飞黄腾达，美女钞票的天堂。
一边是暗无天日，永世不得翻身的牢狱地狱。
这道选择题，在黄志诚看来，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古惑仔都会选。
靓坤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了挣扎、恐惧、以及无法抑制的贪婪。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神闪烁不定，仿佛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黄志诚得意地靠回椅背上，他享受这种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
一个烂仔而已，威逼利诱，就足以让他乖乖听话。
过了许久，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靓坤才猛地一咬牙，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
他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叮当作响。
“黄sir！我跟你干了！”
靓坤的脸上堆满了贪婪扭曲的笑容，他指着桌上的皮箱，对黄志诚说道：“不过我们可说好了，事成之后，油麻地那两条街，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必须是我的！”
“一言为定！”
黄志诚见他终于上钩，也露出了计划得逞的、满意的笑容。
他觉得自己已经牢牢掌控了整个局面，掌控了这个烂仔的命运。
然而，他没有看见。
就在靓坤低下头，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的瞬间。
在他那被阴影遮蔽的眼底深处，闪过的那一丝神情，不是贪婪，更不是恐惧。
那是如同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白痴一般的，极致的嘲弄与不屑。
跟赵sir斗？
你黄志诚，也配？
你这个蠢货根本就不知道，你自以为布下的天罗地网，在我眼里看来，不过是一个笑话。
你更不知道，你试图挑战的，究竟是一个何等恐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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