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玛丽医院,全港岛最顶级的私家病房。
这里的空气中,闻不到丝毫消毒水的刺鼻,只有从荷兰空运来的郁金香,散发着昂贵而冷清的芬芳。
靓坤躺在柔软得能将人吞没的病床上,身体却僵硬如铁。
冷汗,顺着他额角狰狞的伤疤滑落,浸湿了身下价值不菲的埃及棉枕巾。
他不是因为疼。
而是因为怕。
一种深入骨髓,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的恐惧。
傻强垂着头站在床边,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哭腔,将警署大厅里发生的一切,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每多说一个字,靓坤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
当听到“皮外伤”三个字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
他颤抖着手,从傻强那里拿过那份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诊断报告。
白纸,黑字。
冰冷,荒谬。
【最终诊断结果:轻微脑震荡,及,多处软组织挫伤。】
【专业建议:留院观察二十四小时,即可自行出院。】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报告的最下方。
主治医师签名那一栏,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如同三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李爵士。
港岛骨科界的绝对权威,御用圣手。
传闻中,连总督想请他看病,都要看他老人家的心情。
而报告右下角,那个鲜红的、带着复杂防伪纹路的钢印,更是让他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灰飞烟灭。
圣玛丽医院的官方印章。
不可能有假。
这一刻,昨晚巷子里那非人的一幕,如同潮水般再次涌入他的脑海。
那股仿佛能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
胸骨碎裂时那清脆又沉闷的声响。
自己像一滩烂泥一样从墙壁上滑落时,那双冰冷到没有一丝人类情感的眼眸。
他明明被打得离死只差一步。
可现在,这份报告却用一种无可辩驳的姿态,告诉他,也告诉全港岛。
你,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靓坤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终于彻底明白,自己惹上的,究竟是怎样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魔。
对方要他生,他便生,哪怕他已经身处地狱。
对方要他死,他便死,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留不下。
所谓的社团势力,所谓的江湖规矩,甚至所谓的法律,在这种通天彻地的人物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可以被随意擦写的厕纸。
无尽的恐惧,最终压倒了一切,转化为了最原始、最强烈的求生本能。
“车!”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备车!快!”
他一把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鲜血涌出也毫不在意,他死死抓住傻强的衣领,双目赤红地嘶吼。
“去我保险柜!把我那尊从泰国求回来的金佛请出来!”
“不!不够!”
“把我所有的现金,都装上!快去!”
他顾不上撕裂般的剧痛,几乎是滚下了病床。
他要用最卑微的姿态,去乞求那位阎王爷的原谅。
第二天清晨,西九龙总区警署门口。
朝阳为雄伟的建筑镀上了一层金边,警员们三三两两地走进大楼,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早餐包的香气。
一辆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黑色劳斯莱斯,无声地滑到了台阶下。
车门打开,靓坤脸色惨白地走了下来。
他没有了往日的嚣张,甚至连他标志性的歪嘴笑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献祭般的虔诚与惶恐。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缓步走来的身影。
赵山河。
依旧是简单的便装,神情淡漠,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周围的警员们也都注意到了这一幕,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地观望着。
那个昨天还叫嚣着要投诉的社团大佬,今天又想搞什么鬼?
在数十道目光的注视下,靓坤快步上前,在距离赵山河三步远的地方,猛然停住。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动作。
他弯下腰,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犹豫,标准得像是用量角器量过一样。
整个警署门口,瞬间鸦雀无声。
“赵sir!”
靓坤的声音,通过胸腔的共鸣,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对不起!”
“是我靓坤有眼无珠,冒犯了您!我混蛋,我不是人,我瞎了我的狗眼!”
“求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饶我一条狗命!”
这惊世骇俗的一幕,让周围的警员们全都看呆了。
这还是那个在砵兰街横着走的洪兴战神,靓坤吗?
这简直比电影演的还要夸张。
赵山河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他只是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瞥了靓坤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路边一块碍事的石头。
“管好你的手下。”
冰冷的四个字,不带一丝温度。
靓坤却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整个人如蒙大赦,差点瘫软在地。
他猛地直起腰,用尽全身的力气,面向所有人,声嘶力竭地嘶吼道:
“是!是!我保证!”
“从今往后,我靓坤,以及我手下所有洪兴的兄弟,都唯赵sir您马首是瞻!”
“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道歉了。
这是在向整个西九龙,乃至整个港岛的黑白两道,递上自己的投名状。
他靓坤,从今天起,就是赵山河座下的一条狗。
赵山河不再理会身后那近乎癫狂的效忠,径直走进了办公大楼,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段无足轻重的插曲。
这充满了戏剧性与冲击力的一幕,被不远处一个女孩,完完整整地尽收眼底。
欣欣提着保温饭盒的手,微微收紧。
她看着那个男人挺拔孤傲的背影,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心中那份单纯的感激,在此刻,迅速发酵,升华。
一种难以抑制的崇拜与爱慕,如同藤蔓,疯狂地缠绕住了她的整颗心。
这个男人,强大、霸气,弹指间便能让一个不可一世的枭雄俯首称臣。
可面对自己的时候,却又那么温柔,那么细心。
他满足了她作为一个女孩,对于“英雄”这个词汇的所有幻想,甚至,远远超出了幻想的边界。
当晚,维多利亚港旁,一家需要提前三个月预定的顶级旋转餐厅。
璀璨的港岛夜景,如同一条流淌的星河,在巨大的落地窗外缓缓旋转。
悠扬的钢琴曲中,欣欣终于鼓起了全部的勇气。
她看着对面那个安静地为她切着牛排的男人,轻声开口。
“赵山河。”
“嗯?”
赵山河抬起头,目光柔和。
“我……我喜欢你。”
女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赵山河切牛排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而勇敢、为自己而倾心的美丽女孩,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窗外的万千灯火,也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他那颗因为见惯了太多黑暗与杀戮而变得有些冰冷的心,也在此刻,流过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他微笑着,隔着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伸出手,握住了欣欣微凉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便驱散了她所有的紧张与不安。
在全餐厅客人善意而羡慕的目光中,两人的感情,如同被点燃的焰火,在港岛最美的夜色下,绚烂绽放。
窗外,是整个港岛的繁华与喧嚣。
窗内,是两颗越靠越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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