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擦黑，晚饭的油烟味还未彻底散去。
中院里，却已经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一张油光锃亮的八仙桌摆在院子正中，像是审判台。
桌后放着三把椅子，靠背上都磨出了岁月的包浆。
二大爷刘海中端坐正中，挺着他那圆滚滚的肚子，腰杆绷得笔直，仿佛屁股底下不是椅子，而是权力的宝座。
他的左手边，是一大爷易中海，面色沉静如水，但紧抿的嘴角泄露了一丝不悦。
右手边，三大爷阎埠贵则显得有些局促，他的手指在膝盖上不停地敲着，眼神闪烁，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院里的男女老少自带小马扎，稀稀拉拉围成一个半圆。
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嗑着瓜子，看热闹的神情毫不掩饰。
这不是大会，这分明是一场露天戏剧。
林卫国寻了个墙角的阴影处，搬了条小凳子坐下，冷眼旁观。
他倒要看看，这出由刘海中亲自导演的闹剧，究竟要怎么收场。
刘海中清了清嗓子，拿起他那个标志性的、掉了好几块瓷的搪瓷缸子。
他先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然后将缸子重重地往桌上一顿。
“咚！”
一声闷响，让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小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满足感。
“都静一静！静一静！”
他的声音洪亮，官腔十足，仿佛不是在几十户人家的院里，而是在工厂千百人的大会上。
“今天，我们召开这个全院大会，目的只有一个！”
刘海中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站在院子中央的傻柱身上。
“就是要严肃处理一件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其坏劣的事情！”
“我们院的住户，何雨柱，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傻柱！”
他刻意加重了“傻柱”两个字的音量，带着明显的羞辱意味。
“此人！无视我们院的集体利益，目无组织，目无王法！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蓄意破坏我的……哦不，是咱们院的公共财产！”
他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横飞，将傻柱踹煤棚的行为，直接拔高到了“破坏社会主义大建设”的吓人高度。
他滔滔不绝，控诉了足足有十分钟，把傻柱说成了一个潜伏在人民群众中的害群之马，一个必须被揪出来狠狠批斗的坏分子。
而被他指控的傻柱，却完全是另一副光景。
他被要求站在院子中央，接受批判。
可他非但没有半点紧张，反而双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时而吹着口哨，时而用小拇指掏掏耳朵，眼神飘忽，压根没把慷慨陈词的刘海中放在眼里。
这无声的蔑视，比任何反驳都更让刘海中难受。
刘海中的脸涨得通红，猛地一拍桌子。
“啪！”
“傻柱！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大爷！还不快点低头认错！”
傻柱终于有了反应，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撇了撇嘴。
“认错？”
他嗤笑一声。
“我错哪儿了？你那个破棚子，跟个拦路虎似的堵在路中间，全院的人出门都得侧着身子走。爷爷我那是替大伙儿清理路障，你应该给我发个奖状，感谢我才对。”
“你……你强词夺理！”
刘海中气得手指发抖。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哎呦，我说二大爷，您这官威可真是越来越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轧钢厂的李副厂长来咱们院视察工作了呢。”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尖嘴猴腮的许大茂。
他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专门挑这时候出来拱火。
傻柱一听这声音，本就憋着的火气瞬间炸了。
“许大茂，你个孙子又找抽是吧！”
话音未落，他一个箭步就窜了过去。
许大茂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硕大的巴掌就结结实实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啪！”
这一声，比刚才刘海中拍桌子的声音还要清脆，响亮。
整个院子都静了一瞬。
“嗷——”
许大茂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
“傻柱你敢打我！反了你了！我要跟你拼了！”
他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去，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行了行了！都给我住手！”
一直沉默不语的一大爷易中海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先是严厉地瞪了傻柱一眼。
“何雨柱！像什么样子！”
接着，他转向气得浑身发抖的刘海中，开始了他最擅长的和稀泥。
“老刘啊，我看这事儿，也别搞什么批斗了，影响不好。让傻柱赔你几块木板钱，再给你当众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你看怎么样？”
这番话，正戳中了刘海中的肺管子。
他今天大张旗鼓地开这个会，哪里是为了几块破木板钱。
他要的是“批斗”这个形式，要的是当着全院人的面，把傻柱踩在脚下，把一大爷失去的威信，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不行！”
刘海中脖子一梗，态度强硬到了极点，公然顶了回去。
“今天这会，就是批斗会！必须批！必须斗！必须让傻柱当着全院的面，写一份深刻的检讨，好好承认他的错误！”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不然，咱们院的规矩何在？我这个二大爷的脸面，又往哪里搁？”
他这是在公然挑战易中海的权威。
易中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阴得能滴出水。
他没想到，刘海中今天竟然敢这么不给他面子。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邻居们连大气都不敢出，看着两位大爷之间的权力博弈。
眼看场面就要彻底失控。
易中海的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向后院方向瞥了一眼。
他对着黑暗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极轻微地使了个眼色。
看来，是时候请出那个能一锤定音，镇住全场的“最终兵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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