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穿越小说 > 终焉创世录:始于树下的伪日常 > 第16章 尘痕、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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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上,风声呜咽,卷起细小的沙砾扑打在锈蚀的栏杆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赵炎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愤怒嘶吼,苏白冷静却难掩凝重的分析,以及安知鱼那带着茫然无措的低语,混杂在风里,像一团乱麻死死缠住了温影的心脏。怀疑与恐惧的天平在疯狂摇摆,一端是赵炎被构陷的绝望控诉,另一端是安知鱼平静表象下那令人心悸的未知。

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安知鱼垂落的左手手腕上。

那一小片深褐色的污渍,嵌在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边缘,靠近手腕内侧皮肤的地方。它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不规则,颜色暗沉,像是某种粘稠液体干涸后留下的印记,又或者……是某种高温瞬间灼烤布料纤维留下的焦痕。在夕阳斜照下,那点深褐色与周围干净得近乎苍白的布料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位置!温影的呼吸几乎停滞。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像一台精密却濒临过载的仪器。安知鱼刚才摊开的是右手,掌心躺着那半截无辜的粉笔头。但这污渍,却在他的左手袖口!一个极其隐蔽、若非此刻她精神高度集中绝难察觉的位置!

这绝不像是无意中蹭到的粉笔灰或墨水。粉笔灰是粉末状的白色,墨水是蓝黑色或纯黑,而这是深褐色,带着一种……灼烧后特有的质感和暗沉。更重要的是,它在左手袖口内侧——一个正常使用粉笔或进行日常活动都极难弄脏的地方!

昨天下午,心理咨询室门口。安知鱼声称放下作业就惊慌逃离。

监控存储设备的主板,被物理性烧毁。需要高温,需要工具,需要精准操作,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温影的思维:烧毁主板,极可能产生高温焊点熔融、塑料焦化甚至微小火花的瞬间。操作者的手部,尤其是袖口边缘,是否会因为距离过近或操作不慎……沾染上类似的灼痕?

时间,地点,安知鱼的在场,加上这极其可疑的、位置特殊的污渍……这巧合叠加得太过沉重,压得天平的一端轰然下沉!

“安知鱼!”温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带着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尖锐和颤抖,手指几乎要戳到安知鱼左手袖口的位置,“你袖口!那是什么?!”

这一声质问,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了天台上的紧绷气氛。

赵炎的怒吼戛然而止,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转向安知鱼,顺着温影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骤然收缩。苏白冷静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愕然,目光锐利地聚焦在那点深褐色的污渍上。

安知鱼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他顺着温影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袖口。当他看到那点深褐色时,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真实的情绪波动——那是混杂着惊讶、困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他微微蹙起眉头,没有惊慌失措地遮掩,反而将左手抬到眼前,用右手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那点污渍边缘的布料,凑近仔细看了看。他的动作很自然,带着一种“咦?什么时候弄上去的?”的探究感。

“……这个?”安知鱼的声音带着疑惑,指尖捻了捻那块布料,“好像是……机油?或者……墨水?”他抬起头,看向温影,眼神里是坦然的困惑,“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的……可能……在楼梯扶手?或者……实验室外面?”他努力回忆着,语气带着点不确定的懊恼,“真不小心……”

“机油?墨水?”赵炎猛地一步上前,声音因为愤怒和抓住救命稻草的急切而嘶哑变形,“放屁!这颜色根本不对!我看就是烧东西留下的!是不是你!昨天下午是不是你躲在门口烧了监控?!”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通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安知鱼,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

苏白立刻上前一步,用力拉住情绪失控的赵炎,目光却如同冰锥,紧紧锁定安知鱼:“安知鱼同学,这污渍的位置和形态确实很特殊。我们只是希望弄清楚真相。如果和你无关,解释清楚就好。昨天下午三点二十分左右,你放下作业离开心理咨询室门口后,直接去了哪里?有没有人看见你?”

压力如同实质的潮水,从三个方向涌向安知鱼。赵炎的狂怒指控,苏白冷静却步步紧逼的审问,温影那混杂着恐惧、怀疑和一丝不愿相信的复杂眼神。

安知鱼的目光在三人脸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自己左手袖口那点深褐色的污渍上。他的表情有些怔忡,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指向明确的怀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抿了抿苍白的嘴唇,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

“我……”他刚开口,声音带着点干涩。

“安知鱼同学?”一个平静却带着无形穿透力的声音,突兀地在通往天台的门洞阴影里响起。

所有人悚然一惊,猛地回头。

陈队长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深灰色的风衣下摆被天台的风微微吹动,他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眼神锐利如鹰隼,将天台上的四人——情绪激动的赵炎、拉住他的苏白、脸色苍白的温影,以及被围在中间、抬起手看着袖口的安知鱼——尽收眼底。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股冰冷的审视感却让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林薇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沉静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扫过每一个人,最终在安知鱼左手袖口那点深褐色上停留了一瞬。

“看来,”陈队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几位同学还有些情况需要补充说明。”他的目光落在安知鱼身上,“安知鱼同学,关于你昨天下午离开心理咨询室后的去向,以及……”他的视线也落在那点污渍上,“……你袖口的痕迹,可能需要更详细的解释。方便的话,现在跟我们回办公室一趟?”

这不是询问,是通知。

安知鱼的身体似乎又僵硬了一瞬。他放下手,袖口自然垂落,遮住了那点深褐色的痕迹。他微微低下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好。”他低声应道,声音恢复了惯有的低微和平静,仿佛刚才被质问的不是自己。

“陈队!”赵炎急吼吼地想要上前辩解。

陈队长抬手,一个简洁有力的制止手势:“赵炎同学,苏白同学,温影同学,你们也一起。有些时间线和细节,需要当面对质确认一下。”他的目光扫过三人,不容置疑。

冰冷的绝望感再次攫住了赵炎。苏白眉头锁得更紧。温影看着安知鱼顺从地、安静地走向门口的身影,看着他被风吹起的、洗得发白的校服下摆,心头那架天平沉甸甸地坠向怀疑的深渊,却又被一种更深的寒意笼罩——陈队长和林薇,他们看到了多少?

一行人沉默地走下楼梯,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带着沉闷的回音。安知鱼走在最前面,微微低着头,步伐不快不慢,像往常一样贴着墙根。陈队长和林薇跟在他身后,如同沉默的押送者。赵炎、苏白和温影跟在最后。

走到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拐角,旁边就是男洗手间。安知鱼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声音带着一丝细微的、恰到好处的尴尬和请求:“陈队长……我……我想先去一下洗手间……可以吗?”

陈队长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点了点头:“可以。我们在外面等你。”

安知鱼低声说了句“谢谢”,推开洗手间的门走了进去。门在他身后合拢。

洗手间内光线有些昏暗,弥漫着消毒水和淡淡的异味。安知鱼径直走向最里面的洗手池。他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哗哗地冲击着不锈钢水池。他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温吞、属于十七岁少年安知鱼的脸。但那双眼睛深处,此刻却没有任何慌乱或不安,只有一片亘古的、深不见底的平静,如同宇宙诞生前的虚无。那平静之下,隐藏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精密仪器进行复杂运算时产生的……微光。

他抬起左手,将被深褐色污渍沾染的那一小片袖口布料凑到水流下。冰冷的水冲刷着那片深褐色。然而,那污渍异常顽固,水流冲过,颜色并未变淡多少,反而在水珠浸润下显得更加清晰。

安知鱼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污渍的附着力和颜色深度,确实超出了普通污垢的范畴。他关上水龙头,从旁边擦手纸盒里抽出几张粗糙的纸巾,用力擦拭那片布料。纸巾很快被染上淡淡的褐色,但袖口上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如同一个无法抹除的罪证烙印。

他静静地看着那片湿漉漉的深褐色污渍,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几秒钟后,他像是放弃了徒劳的清洗,随手将湿透的纸巾揉成一团,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然后,他的右手极其自然地伸向洗手池旁边墙壁上挂着的、供教师使用的粉笔盒。里面散落着几根长短不一的白色粉笔。他拈起半根断掉的粉笔头,动作随意得如同下课擦黑板的学生。

他抬起右手,用那半截粉笔头,对着镜子,像是要整理一下额前被水沾湿的刘海。然而,就在粉笔头即将碰到额发的瞬间,他的手腕极其微小地、精准地向内侧一偏——

动作自然流畅,毫无刻意痕迹。

一簇细密、洁白、带着石膏特有气味的粉笔灰,如同被精准操控的雪尘,簌簌落下,不偏不倚,恰好覆盖在他左手袖口那片湿漉漉的深褐色污渍之上!

白色的粉末迅速吸收了布料上的水分,形成一小片湿漉漉的、灰白色的浆糊状痕迹,将那刺眼的深褐色彻底掩盖在下面,只留下一片模糊的、不起眼的灰白污迹。看上去,就像是清洗油污时不小心沾上了粉笔灰,又或者是无意中在粉笔灰很多的地方蹭了一下。

安知鱼对着镜子,用指尖轻轻拂了拂那片被粉笔灰覆盖的区域,确认深褐色已经完全看不见了。镜中的少年,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整理动作。

他随手将那半截粉笔头丢回粉笔盒,又抽出一张新的擦手纸,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沾了水的手指。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走向洗手间的门口。

门外,陈队长背对着门,站在走廊窗边,望着楼下。林薇则安静地站在稍远处,目光低垂,似乎在观察着地面瓷砖的纹路。当安知鱼推门出来时,她沉静的目光立刻抬起,如同无形的扫描仪,瞬间落在他身上,尤其在他刚刚被“处理”过的左手袖口上停留了一瞬。

那片灰白色的、湿漉漉的污迹,清晰地呈现在洗得发白的布料上。

安知鱼微微低着头,声音带着点局促:“陈队长,林副队……,我好了。”

陈队长转过身,目光扫过他湿漉漉的袖口和上面那片新沾的灰白污迹,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点了点头:“嗯。走吧。”

林薇的目光在安知鱼袖口那片灰白污迹上停留了更久一点,沉静的眼眸深处,那抹奇异的微光再次不易察觉地流转了一下。这一次,她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但那感觉极其微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还未扩散开,就被一种无形的、平滑如镜的力量瞬间抚平,消失无踪。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跟在陈队长身后。

安知鱼安静地走在两人中间,湿漉漉的袖口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点冰凉的不适感。他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粉笔灰细腻的触感。那点被完美掩盖在灰白之下的深褐色灼痕,像一个沉默的烙印,暂时隐没,却并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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