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夜的脚步在青石板上骤然顿住。
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那道沙哑的声音像一根细针扎进耳膜，比之前更清晰，甚至带着某种熟悉的温度——像是前世某个雪夜，他蹲在公司楼下吃泡面时，隔壁流浪老阿婆隔着塑料布喊他“小伙子，来口热汤”的调调。
声音混着风声，在他耳边轻轻震颤，仿佛从岁月深处传来。
“林长夜……你终于来了。”
他喉结滚动，背着苏清雪的手不自觉收紧。
掌心渗出冷汗，麻衣被攥得皱成一团。
怀里的人轻哼一声，冰甲碎末蹭过他后颈，如雪花落在皮肤上，刺骨而微痒，他这才惊觉自己额头已经沁出冷汗，滑入衣领，顺着脊背流下。
地宫腐臭的潮气裹着残余的鬼火味涌进鼻腔，腥甜中夹杂着霉腐的气息，呛得他几乎作呕。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通道在扭曲，石壁上的苔藓纹路竟幻化成某种古老符文，像极了系统面板里那些他看不懂的金色密文。
每一道纹路都在他眼前游动、翻滚，仿佛活物般蠕动爬行。
“嗡——”
心口的系统印记突然灼烧起来，比之前吸收黑气时更烫，烫得他锁骨都泛起红痕。
那种疼痛不是普通的灼伤，而是像有火蛇在皮肉之下来回穿行，连骨头都似乎要熔化。
苏清雪的手指无意识掐进他肩窝，冰寒的体温透过粗布麻衣渗进来，倒像是给灼伤降了温。
指尖冰冷如霜，压在他肩头，让他心头一凛，又隐隐生出一丝安心。
“头……”他刚要开口，太阳穴突然炸开剧痛。
眼前的黑暗被扯开一道裂缝，炽白的光从裂缝中倾泻而出，映得他双目刺痛。
他看见天地尽头翻涌着混沌气，一个穿黑袍的男子背对着他，手里攥着卷金色书册。
书页间流转着奇异的光芒，仿佛内藏星辰大海。
书册封皮上的纹路像活了似的游走着，每一道都在他脑子里炸出轰鸣。
那声音不仅是听觉上的冲击，更像是灵魂深处被重锤击打，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男子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比刚才的低语更清晰，却带着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苍茫：“钥匙已现，命运重启。”
“噗——”林长夜猛地喷出一口血，温热的液体溅在青石板上，瞬间蒸腾起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苏清雪的睫毛剧烈颤动，她撑着他的肩膀坐直些，冰蓝色的瞳孔里映出他惨白的脸：“林长夜？”
系统机械音突然在识海炸响，震得他耳膜生疼：“警告！检测到‘前世记忆碎片’入侵！是否接受融合？”
他踉跄着扶住石壁，指甲几乎抠进石缝里。
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还有些许潮湿的苔藓黏附在皮肤上，让他意识到自己仍在这幽深的地宫之中。
前世？
他前世不过是个996社畜，每天挤地铁时被人踩掉鞋跟都不敢骂街的主儿。
可那黑袍男子的背影，那卷金色书册，还有刚才那句“钥匙已现”——这些碎片像锋利的玻璃渣，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接受。”他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刹那间，潮水般的记忆涌进识海。
他看见自己跪在道祖座下，青衫染血；看见自己亲手将斩仙剑刺进同门胸膛，对方瞳孔里的不敢置信像根刺；看见道祖的法相笼罩天地，声音冷得像玄冰：“叛我者，轮回千世，记忆尽消。”最后画面停在一片混沌中，那卷金色书册突然迸发万丈金光，将他的魂魄包裹：“去罢，待钥匙现世，命运自会重启。”
“咳……咳咳！”林长夜剧烈咳嗽，鼻血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啪嗒”声，与远处传来的地宫震动形成诡异的回响。
苏清雪的指尖按上他后颈的大椎穴，冰灵力缓缓渗透进来，替他梳理混乱的经脉。
她的手掌冰冷而稳定，像冬日清晨的霜覆盖在肌肤之上，带来一种奇特的安抚。
“你看到了什么？”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冷，可握着他肩膀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林长夜抹了把脸上的血，抬头时眼神已经变了——不再是从前那种混不吝的吊儿郎当，而是带着某种看透轮回的沉郁：“我……不是普通人。”他喉结滚动，“我是道祖亲手布下的棋子，百万年前的亲传弟子，因背叛被抹去记忆，转世重生。”
苏清雪的瞳孔微缩。
她望着他染血的嘴角，忽然想起初遇时他蹲在破庙啃冷馒头的模样——那时她觉得这男人活像块沾了泥的顽石，怎么都捂不热。
可现在再看，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倒像是被封在冰层下千年的火山。
“难怪你能成为钥匙。”她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冰魄剑。
金属剑柄的凉意从指尖传来，让她心中一紧。
那是她做雪帝时的佩剑，此刻剑鸣轻响，像是在应和什么。
“双生之魂……”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插入。
玄机子不知何时停住脚步，他扶着石墙直喘气，银须上沾着镇魂砂的金粉。
那金粉在昏暗中闪烁，如星尘洒落。
见两人望过来，他从怀里摸出块破碎的玉简，表面的裂痕里还渗着星点灵光：“当年道祖封印天地时曾说，若有一日封印将破，唯有‘双生之魂’可重启。老夫守着观里的古籍抄本三百年，今日才算明白——”他颤巍巍将玉简递到林长夜面前，“这上面的字，‘长夜未尽，星火重燃’，说的就是你。”
林长夜盯着玉简上模糊的字迹，系统印记突然又烫起来。
这次不是灼烧，而是某种共鸣，像游子终于摸到了家门的铜环。
他伸手触碰玉简，裂痕里的灵光突然窜进他指尖，在识海里炸开一行小字：“钥匙与锁，本为一体。”
“轰——”
地宫里传来比之前更剧烈的震动。
头顶的石屑簌簌掉落，苏清雪的冰魄剑“嗡”地出鞘，悬浮在她身侧，剑尖指向黑暗深处。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阴冷气息，仿佛整个空间都被压缩进了地狱边缘。
那里的黑气不再是缓缓渗出，而是像被抽干的墨汁，形成一道旋转的黑洞，从中溢出的气息让林长夜的系统面板都开始闪烁红光——那是比之前鬼将强十倍，甚至百倍的存在。
“不管你是谁。”苏清雪反手抓住林长夜的手腕，冰灵力顺着掌心渡过去，“现在，先活下来再说。”她的冰甲已经完全碎裂，可眼神却比持剑时更锋利，“玄机子，带路！”
玄机子抹了把嘴角的血，抖着手指在地宫石壁上敲了三下。
原本看起来死胡同的墙面突然裂开道缝隙，漏出外面的月光。
银白的光辉洒落进来，照在满地碎石与血迹上，宛如神启。
林长夜背着苏清雪冲出去的瞬间，回头瞥见黑气黑洞里伸出一只青灰色的手，指甲长如利刃，几乎要勾到他后颈。
那指甲划过空气，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林长夜，欢迎回来。”
那道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就在他耳边。
他浑身一震，脚步踉跄着栽出地宫。
月光洒在身上，他这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汗水贴着衣服，湿冷如冰。
苏清雪从他背上滑下来，扶着他的手臂喘气，冰魄剑“叮”地插进地面，在两人周围布下冰盾。
寒气四散，冻住了脚下的落叶与尘土。
玄机子关死石门，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朱砂，迅速在门前画了道镇魔符：“暂时挡住了，不过……”他抬头看向林长夜，银眉皱成一团，“那东西的气息，像极了当年道祖封印的……”
“先回观里。”林长夜深吸一口气，握紧的拳头里，系统印记还在微微发烫。
他望着头顶的月亮，突然笑了——前世被生活压弯的腰杆，此刻竟挺直了些，“我苟得住，就能强。”
夜风卷起地上的镇魂砂，金粉在月光下飘成细雾，宛如银河碎屑洒落人间。
林长夜转身走向山道，却没注意到，一道金色光芒从地宫石门的缝隙里钻出来，像条灵蛇般钻进他后颈。
那光芒里隐约能看见卷角，正是他记忆里那卷金色书册的残影。
古庙地宫的震动渐渐平息，可空气中仍弥漫着黑气残渣。
月光照在石门上的镇魔符上，朱砂突然泛起血光——符纸中央，不知何时多出道细微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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