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紧贴着后颈皮肤炸开!
陈璞甚至来不及分辨那是冻僵还是灼烧,一种无法抗拒的、源自神魂层面的牵引与挤压感便轰然降临!
嗡——!
眼前的空间在铜镜与金指接触的微光中剧烈扭颤!视觉被完全撕裂!上一刻的岩石、骸骨、冰焰、狰狞面孔……所有色彩与形状都被揉碎、拉长,搅入一道令人眩晕的惨白裂痕!时间仿佛失去弹性,拉伸到极致又骤然坍缩!五感被粗暴撕离,身体像是被投入高速旋转的冰钻中心,每一个分子都在被切割、分解!
就在这意识湮灭前的瞬间,他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只有胸口铜镜!那冰冷的镜面仿佛一个贪婪的冰窟入口,正借着这难以言喻的虚空牵引力,疯狂地攫取着什么东西!
是精血!是他身体深处最后一点元气生机!
更是……那点刚刚在生死间被强行激发、蕴藏于元基核心的本源意志!
“嘶……”并非声音,而是一股无形的生命流质被抽离肉体的细微尖啸。一股极致的虚弱感瞬间如同冰河决堤,吞噬了他残余的意识。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下一个清晰的感知,是冰冷的坚硬地面重重撞击侧脸和肩胛的剧痛。
“呃……”
身体如同被扔上岸的死鱼,无力地瘫在布满细小碎石与千年浮尘的地面。眩晕感和空间撕裂的恶心感顽固地盘踞在脑海深处,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左臂的伤口仿佛失去了痛觉神经,只剩下一种空荡荡的麻木。
但!
丹田深处,那一点冰核般的“元基”并未被彻底抽干!它如同一点即将熄灭、被强行护住的冰星,在极致的虚弱中,依旧顽强地旋转着,甚至……更冷、更凝缩了一丝?一缕微弱却清晰的冰凉气息,正缓慢滋润着几乎干涸的经络——那是方才被抽走生机的补偿?还是某种空间异变的回馈?
没等陈璞理清这诡异感受——
“呃啊啊——!!!”
一声混合着无上惊惧、愤怒与惨痛的嘶吼,如同濒死凶兽的咆哮,陡然撕裂了洞穴深处刚刚弥漫开的短暂死寂!
这声音带着无法言喻的痛苦,更蕴含着一种修士面对无法理解、无可抵御存在时的道心崩塌般的惊惶!
轰隆隆!!!
巨大的震荡从陈璞刚刚逃离的方向猛烈传来!如同有千万吨山岩在内部疯狂塌陷!整个狭窄的岩缝都在簌簌颤抖,无数细小的石屑粉末如雨般落下。
陈璞猛地侧过脸,心脏在极度虚弱中如擂鼓般撞击着胸腔。他艰难地睁开重如铅块的眼帘,视野被汗水和灰尘模糊,但仍竭力望向前方!
就在他所在这条狭窄裂缝入口的不远处,那尊死寂的黑色石龛所在的位置——
一幕足以震撼任何修士的场景正在上演!
石龛顶部,那具尺许长的青铜小骸骨,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态。它那颗低垂的头颅不知何时已然抬起!
一只布满古老暗金纹路、闪烁着幽冥光泽的指骨,笔直地向前探出!
那指骨,正牢牢地“点”在周师兄的眉心之上!
周师兄这位落霞宗内门弟子,方才还携无边威势,此刻却如同最劣质的泥塑木偶!他整个魁梧的身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悬空死死“钉”在那里!姿势怪异扭曲,四肢关节呈现不自然的僵直。
他那张原本英俊却布满惊怒的脸庞,此刻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剧烈变形!五官扭曲得不成人形!大团的灰败之色,如同被污染的墨汁,正以一种令人胆寒的速度,从他被金骨点中的眉心处疯狂蔓延开!灰败所过之处,皮肤迅速失去光泽,呈现出腐木般的枯槁,血肉也在肉眼可见地失去饱满,塌陷萎缩!
更恐怖的是——
嗤嗤嗤!
一缕缕精纯的、带着淡淡赤金色泽的氤氲雾气,如同被强横外力从骨髓里硬生生挤压榨取出来一般,正从周师兄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中惨烈地喷射而出!这些雾气离体的瞬间,便被那根暗金指骨无声无息地吞噬殆尽!
周师兄的脸庞在痛苦抽搐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枯萎!
他身后,那名仅存的落霞宗弟子,那个曾被死气压制的王师弟,此刻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他瘫坐在冰冷的碎石泥污中,脸上是比死人还要惨白的僵硬,双目直勾勾地瞪着眼前炼狱般的景象,瞳仁完全被极致的恐惧填满,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空洞,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手中的飞剑早已脱手,像块废铁般躺在脚边,灵光尽失。
另一侧,被陈璞引发的骨烬冰焰波及、先前失去知觉的长脸修士,此刻被更恐怖的震荡惊得勉强醒来,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可双腿如同煮熟的面条,每一次尝试支撑都无力地瘫倒下去。他仰着头,面朝石龛方向,嘴唇和下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如同离水的鱼般无声开合,喉咙里嗬嗬作响,涎水混合着泥污顺着嘴角流下。
砰!!!
毫无征兆的巨响!
周师兄如同风干千年的朽木雕像被无形的巨锤猛地击中!那具已经被吞噬抽取了大部分精华的身体,瞬间爆碎!
不是血肉横飞!
爆碎的,是无数灰黑色的、如同枯败沙尘般的齑粉!如同最脆弱的炭骸被瞬间碾成飞灰!灰蒙蒙的一大片,混合着最后散溢的一点枯寂死气,在那根暗金指骨前弥散开来,旋即被石龛中散发的无形引力彻底吞噬、湮灭,不留半点残渣!
原地,只剩下一袭落霞宗内门制式的华贵袍服,失去了支撑,如同无主之物,轻轻地、缓缓地飘落下来,覆盖在冰冷的黑石之上。袍袖上的金线云纹,在洞穴稀薄的微光下,反射着冰冷而讽刺的光泽。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整个洞穴只剩下粗重惊恐的喘息,以及远处石屑继续滚落的簌簌声。
那根暗金色的指骨,在吞噬了最后一点灰烬后,极其缓慢地缩了回去。
坐顶的青铜骸骨,再次微微低下了头颅,那空洞的眼窝深处流转的最后一丝暗金幽光彻底熄灭,复归死寂。凝固的姿势,如同亘古未变。
黑石为龛,枯骨为祭,一衫华服作坟。
整个洞穴深处,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劫后余生的冰寒死寂,以及……无法驱散的恐惧。那股源自骸骨和石龛的压制感,随着周师兄的灰飞烟灭,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凝实、沉重,如同凝固的铅汞,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活物心口。
噗通!
石龛方向,最后那瘫软的王师弟,身体猛地一挺,接着彻底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被抽掉脊梁的鱼,重重软倒下去,头颅磕在碎石上发出一声闷响,彻底没了声息。不知是被眼前景象骇得神魂崩溃,还是被残余的死寂之力侵入了心脉。旁边那长脸修士也彻底瘫软在地,双目翻白,彻底昏死过去。
石龛附近,一时之间,只剩下青铜骸骨枯坐黑石,以及……散落的几件失去主人的落霞宗物品。
活着的生灵,似乎只剩下了蜷缩在远处狭缝入口的陈璞。
冰冷的石屑落在脸上。陈璞缓缓地从地面支起半边身体。眩晕感和空间撕裂带来的恶心依旧如影随形。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肋下和左臂的麻木与隐痛。
他抬起头,透过被汗水和石粉粘连的睫毛,目光穿透狭窄缝隙口的微光,死死钉在那静如坟冢的石龛处。
恐惧,如同刚才周师兄被抽成齑粉时散逸的枯寂死气,丝丝缕缕钻进他的骨髓。
那暗金一指带来的绝对碾压,彻底粉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在这上古遗存面前,自己这个矿奴,与刚才灰飞烟灭的周师兄,有什么本质区别?或许只在于早死晚死,死得干脆或死得折磨。
可在这冻结骨髓的恐惧深处……
滚烫!
是铜镜!那面断裂的、紧贴着他胸膛的冰冷铜镜,此刻却传来一种奇异的……滚烫感!
并非被火烧灼的烫,而是一种更深邃、更虚无的……饥饿!
一种源于器物本身的、贪婪无度的、如同要将灵魂都吸扯进去的终极渴求!这种渴望,贪婪地指向石龛方向!
指向那端坐的枯骨!指向那巨大的琉璃焦痕!指向……那堆引燃过冰焰的、此刻仿佛冷却下来的黑灰色骨烬!
他右手的指尖,在微微颤抖,不受控制地想要去触摸胸口那滚烫的镜面,触摸那种冰冷的渴望。
逃?
外面是落霞宗必然惊觉的追杀网。此地,是死气弥漫、遗存恐怖的绝路。
唯一能搏的,是死中求活。
是这诡异铜镜!是它带来的空间挪移!是它对那骨烬死气的贪婪吞噬!
能挪移一次,就能挪移第二次!
这铜镜在贪婪,它在渴望!那石龛……那骨烬……尤其是那刚刚点出暗金一指、吞噬了一个落霞宗精锐的……青铜枯骨!
它们所蕴含的,是铜镜渴望的“养分”?
更是……力量!
一股疯狂又冰寒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死死缠绕住陈璞被恐惧和渴望同时撕扯的心神。
夺取它!
夺取那骸骨残存的死寂之力!哪怕这念头本身如同蜉蝣撼树,如同以卵击石!
不夺,最终也要被此地死气浸蚀消磨殆尽,被落霞宗找到挫骨扬灰!
夺!
哪怕过程九死一生,结局十死无生!
一丝微弱却前所未有的狠戾,混杂着极度虚弱的喘息,从陈璞齿缝里挤出。
身体在麻木和剧痛的撕扯下筛糠般颤抖,但他紧握铜镜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濒死般的惨白。
就在他的目光死死锁定那座沉寂石龛、意识被那疯狂的念头灼烧之时——
嗡!
胸口的铜镜,忽然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紧接着,一点极其稀薄、如同错觉般的……淡金色雾丝般的能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寂灭寒意与古老精纯,极其缓慢地、丝丝缕缕地从镜面渗透出来!
这股能量微乎其微,如同暗夜中初生的露水,却瞬间引动了陈璞丹田深处那一点濒临破碎的冰核元基!
轰!!!
那点冰核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珠!沉寂死寂的力量被彻底点燃、引爆!一股超越极限的、纯粹的、撕裂一切的冰冷洪流,在那方寸间炸开!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压抑痛吼从陈璞喉咙深处撕裂而出!眼前阵阵发黑!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向内疯狂挤压!每一寸筋肉,每一块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左臂伤口麻木处,被强行引动撕扯,爆发出更剧烈的灼痛!同时,一股难以抗拒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吞噬漩涡,以丹田为源头骤然形成!
铜镜透出的那缕淡金死气,成了点燃自身熔炉的引信!更强大的能量,正疯狂反噬、试图将他这具羸弱的躯壳,当作祭品燃料彻底点燃!
焚炉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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