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璞心头剧烈一跳!
镜中有路?
来不及多想,他毫不犹豫地跟随着那两个微弱金色光点的指引,朝着一个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挪动。胸前的玉佩微光似乎又闪了一下。
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久,脚下开始变得坚硬、干燥,湿滑粘稠的泥泞感逐渐消失。四周的死寂阴寒气息似乎也稍稍减弱了一丝,如同退潮的水位。但丹田里的混乱撕扯依旧未平,只是被求生意志强行压下。
忽然,一个急转弯。
金色光点倏然消失了。
就在陈璞心头一紧的刹那,铜镜表面的微光却稳定地照出了一小片区域。
一座被开凿出来的小小石室一角,映入眼帘。
与其说是石室,不如说是一处被坍塌巨石隔离开的狭窄天然岩洞缝隙。更让陈璞瞳孔骤缩的是,这缝隙一角的空地中心,竟垒砌着一方……小小的黑色石龛!
石龛形制极其古拙,方方正正,通体黝黑,非金非石,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坑洼和某种无法言喻的深邃侵蚀痕迹,仿佛被时光和某种至阴之气同时磨蚀了千万年。
而就在这尊气息荒凉的黑色石龛顶端,一具缩水变形、呈现出青铜般僵硬光泽的小小骸骨,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坐”在那里!骸骨只有尺许长,细小如幼童,但骨头里凝炼的精气却带着骇人的压迫感!空洞的眼窝,正直勾勾地对着闯入者的方向,仿佛千万年来,都在等待。
骸骨身后,石龛表面,一片焦黑。
那像是被某种极其恐怖的温度瞬间烧融又凝冻的痕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焚烧过、爆炸过,留下了一片寸寸裂纹蔓延的琉璃状深色焦痕。一道细微的痕迹,如同焦黑的炭路,从那片爆炸的核心焦痕处,一路蜿蜒着,蔓延到黑色石龛的底座边缘,最终指向地面上一堆黑灰色的骨烬——仿佛那是石龛内焚烧之物最后的遗存。
黑石龛。枯骨坐顶。琉璃焦痕。地面积烬。
铜镜微光之下,这幅景象诡谲莫名。
一股比井道深处更加浓郁精纯、仿佛沉淀了亿万载的幽暗死寂之气,正从黑色石龛、枯骨和那堆焦黑骨烬中源源不断地弥散开来,令陈璞丹田深处的剧痛一阵强过一阵!
然而此刻——
怀中断裂的铜镜,却发出了另一种不同寻常的……渴望。
一种贪婪的、无声的尖啸!
青铜小骸骨空洞的眼窝深处,那一点骤闪即逝的金芒,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死寂锋芒。
陈璞全身的寒毛瞬间炸起!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眼前虚影一闪——
嗤!
一道细微却冰寒刺骨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贴着他左侧太阳穴掠过!几乎同时,左臂外侧上臂的皮肉传来撕裂般的尖锐剧痛!
“唔!”
他闷哼一声,身体因剧痛控制不住地痉挛一瞬。仓促间低头,借着石龛方向涌来的、更加浓郁的晦暗光影,看到左臂衣袍撕裂开一道寸许长的口子,一股冰冷如同毒蛇的血线正从中溢出。
伤口不深,但那被刺穿的地方,皮肉并未绽开成鲜红,反而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惨青色,如同被毒火灼伤又瞬间冻结。一股极其细微、却如同无数烧红针尖攒刺般的诡异灼痛感,正从伤口向四周血肉神经蔓延!更恐怖的是,这灼痛之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带着腐败气息的……欢愉?
几乎在剧痛炸开的同一刹那,怀中断裂的铜镜猛地一震!不再是冰冷,反而如同烧红的铁块,灼烫得惊人!一股强烈的、带着贪婪与毁灭气息的吸力,自镜中喷薄而出,直指左臂那道诡异的骨钉伤口!
伤口处蔓延的那股诡异灼痛和死寂之气,瞬间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冰窟窿,疯狂地涌向胸前灼烫的铜镜!
丹田内一直剧烈震荡、冲突不休的“元基”冰晶,受到这股外来的死寂灼痛与铜镜吸力双重刺激,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乱!冰晶瞬间狂涨!那一点凝练的冰寒之意,如同失控的钻头,在他细弱狭窄的经脉中疯狂冲突奔突,所过之处,剧痛难当!
陈璞全身大汗淋漓,却又冷得牙齿格格打颤,身体摇晃着连退两步,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粗糙的岩壁上!伤口、丹田、经脉,三处剧痛同时爆发,意识都险些被撕裂!
就在他剧痛僵直、几乎无法动弹的这致命瞬间——
“簌簌……簌……”
极其轻微的、靴底碾压过碎石的摩擦声,带着如同实质般的、充满压迫感的灵力波动,如同跗骨之蛆,清晰无比地从身后那幽暗的井道深处传了过来!
不是幻觉!
脚步声不止一道!三道!
如同死亡冰冷的锁链,瞬间扣紧了陈璞的心脉!
周师兄!
还有另外两人!他们追进来了!
追兵不仅闯过了外围那阻隔灵力的浓郁死寂阴寒区域,而且听声音距离这石龛死角已不足十丈!那种冰冷、肃杀、带着无上宗门威压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正缓慢而坚定地覆盖搜索着每一寸黑暗缝隙,越来越近,目标明确地指向这座诡谲的石龛和他!
寒意如同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熄灭了身体内外所有的痛苦灼烧感,只剩下僵硬刺骨的冰冷!伤口处的灼痛都显得微不足道。铜镜的吸力依然滚烫,丹田内的混乱冰流依然在奔腾冲撞,但这些在三个如狼似虎的宗门修士面前,什么都不是!
躲?
石龛所在是条死路!
空间狭小逼仄,三面都是岩壁,唯一的出口……就是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没有退路!
呼吸瞬间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沫和冰冷的绝望。陈璞的背脊死死抵着粗糙硌人的岩壁,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怎么办?!
电光石火间,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座黑色石龛!
坐顶的青铜枯骨依旧僵硬。石龛上那片巨大的琉璃焦痕如同死寂的疤痕。而焦痕边缘蔓延开来的道道漆黑纹路,则如同凝固的墨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腐朽衰败之气。目光顺势而下,落到石龛底部边缘那一小撮被引燃过的黑灰色骨烬之上。
焦痕。纹路。骨烬。
一个荒谬绝伦、但也是此刻唯一可能的念头,如同在绝壁上挣扎的藤蔓,死死缠住了陈璞的心神!
这东西……能烧?!
念头一起,再无丝毫犹豫!在修仙大能的眼皮底下,任何迟滞都是找死!
“嗬——!”
陈璞喉咙里爆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强行压榨着体内那唯一一缕因剧痛而混乱震荡的“元基”冰流!这股微弱却极端凝练、夹杂了圣泉灵乳与他自身最后一点生机的冰寒气息,被他疯狂地灌注入左手握着的碎裂玉佩之中!
嗡!
玉佩微光一闪,瞬间变得奇寒无比!
陈璞猛地俯身!左手握着刺骨冰寒的玉佩,狠狠拍向石龛前那撮小小的黑灰色骨烬堆!
如同火星溅落滚油!
噗嗤——!!!
冰寒刺骨的玉佩气息与骨烬接触的刹那,一股浓烈的、带着硫磺与万年坟土焚烧混合般的恶臭黑烟猛地腾起!那看似死寂的、如同残雪般的骨烬堆内部,一点幽蓝色的、极其微弱的光点,骤然爆燃!
这爆燃并非炽热,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寂灭气息!
火焰并未成形,只是一个幽暗得近乎黑色的虚幻光点!它出现的瞬间,一股远比之前浓郁十倍百倍的死寂、枯败、万物终焉的气息,轰然从石龛以及其周围地面爆发出来,如同无形巨浪般席卷整个狭小的空间!
这股气息不再是风,而是一种粘稠冰冷如同泥沼的能量!它出现得如此突兀猛烈,瞬间充斥了石龛附近的每一个角落,将陈璞也完全包裹在内!
“呃……!”
冰冷死气如同亿万根钢针扎入毛孔,他如同被投入极寒地狱的冰封标本。刚刚引动骨烬、灌入玉佩灵力的左手如同被无数淬毒的冰针穿刺,剧痛混合着刺骨的冰寒直冲心脉,左臂伤口处的灼痛再次加剧!
丹田内疯狂冲撞的冰流元基猛地一震,那粒冰晶核心骤然大放光明,旋即……陷入一种诡异的凝固!仿佛被这股磅礴的死气瞬间冻僵了运转的枢纽!
呼——!
这股浓稠如胶质般的死寂之气,以石龛为核心,如同冲击波般猛然扩散出去!
几乎就在同时——
三道人影带着逼人的煞气,出现在陈璞刚来时的通道口,正好直面这股汹涌而来的、凝如实质的荒古阴寒死气!
为首之人,正是那周师兄!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护体清光,强行撑开了身周令人窒息的沉重死气,如同一座移动的灯塔。然而就在这股石龛新爆发的死寂之气扑面卷来的瞬间——
“嗡……咔……”他手中那柄散发着惊人热力的赤红灵光大印,嗡鸣声骤然尖锐变调!印身上流转的灵纹如同被泼了冰水的烙铁,瞬间光芒尽失,晦暗凝固!上面流转的灼热灵力瞬间被冰封!那厚重的灵光护罩更是猛烈一颤,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琉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噗!”
周师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张口便是一小股逆血喷出!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险些栽倒!眼神中充满了骇然与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什么东西?!”
他身后左侧那名弟子更惨!周身护体清光如同肥皂泡般“啵”的一声爆碎!整个人如遭重击,猛哼一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膛,踉跄着向后连退数步!手中飞剑“当啷”一声脱手坠地,光芒熄灭!
最惨的是右侧那名王姓弟子。他本就因为之前被死气侵袭而未完全恢复,此刻再次被这猛烈爆发、凝如实质的荒古阴寒死气正面冲击,连哼都没哼出一声,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直挺挺地便向后倒栽了下去!重重摔在碎石之中,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陈璞引燃那诡异的骨烬引发的异变,竟如此恐怖!
周师兄目眦欲裂,强行稳住身形,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向石龛方向。眼中灵光暴涨,穿透了骤然爆发的浓郁死寂雾气。然而,当他的目光终于穿透死气阻隔,牢牢锁定石龛前那个蜷缩在角落、浑身浴血矿奴身影的瞬间——
他那双浸满怒火和杀意的瞳孔,骤缩如针!
他看到了什么?
那低贱如蛆的矿奴……左手拿着一块碎裂的、散发腐朽气息的古物,正死死按在石龛底部一小撮刚刚引燃并散发出毁天灭地死寂气息的黑灰色骨烬之上!
更让这位出身大宗、见多识广的内门精英道心剧震的是——
那石龛上!那枯骨!那焦痕!那蔓延开来的纹路……
一个尘封在宗门禁忌卷宗深处、记载着某个上古秘辛的称谓,带着刺骨的冰寒,猛然轰入他的脑海!
难道是……?!
“找死!住手!”周师兄的怒吼如同九天神雷骤然炸响!其中蕴含的惊怒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甚至压过了那浓郁的死寂!
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威压混合着炽热的杀意,如同火山喷发般从他身上轰然爆发!不顾大印受损,不顾气息翻腾,他强行压下伤势,一只凝聚着炽烈金红灵光的手掌,悍然突破前方粘稠如沼泽的阴寒死气,带着撕裂空间的恐怖尖啸,朝着石龛前的陈璞,狠狠一抓!
他要将这蝼蚁连同那危险的石龛一起,彻底碾碎!
那灵力手掌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机,如同烧红的巨大烙铁,在凝稠的冰寒死气中艰难而又狂暴地推进!所过之处,死寂气息嗤嗤作响,被强行蒸发撕裂!
陈璞的瞳孔缩成了绝望的针尖!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铁板当头压下!
那恐怖的灵压隔空扼紧了他的咽喉,心脏几乎要爆裂!在这绝对碾压的力量面前,别说他现在元基被冻僵、伤臂剧痛,就是全盛状态也绝无生机!
完了!
最后的挣扎念头——那石龛!那焦痕!那骨烬……还有最后拼死一搏的机会!赌!
赌这铜镜!赌这被它贪婪吞噬的骨烬死气!哪怕粉身碎骨,也要……
就在这念头电闪而过、周师兄那焚灭一切的金红巨掌即将临头、压得他骨骼咔咔作响的刹那!
胸口那面一直灼烫无比、疯狂吸收着从骨钉伤口涌来的死寂之气和左臂伤口诡异灼痛感的断裂铜镜,吸收似乎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嗡——!!
镜身猛地一震!不再是贪婪的吞噬,而是……饱和!
饱和之后的反应,却是更加暴烈的爆发!
一股无法形容的、同样源自荒古死寂,却融合了一丝铜镜本身某种神秘冰冷属性的力量,骤然反涌而出!
这股力量并非顺着手臂蔓延,而是诡异无比地循着他体内元基冰流的经络轨迹,瞬间逆冲至他按住骨烬的左手!
轰!!!
那只死死按在黑灰色骨烬堆上的左手,连同那块已经滚烫到刺骨寒冰状态的碎裂玉佩,骤然爆发出一片刺目欲盲的惨白寒光!
比石龛自身爆发的死气冰冷百倍!精纯百倍!凝练百倍!
这爆发突如其来,剧烈到了极致!陈璞只觉得左手如遭万针穿刺,紧接着一股比先前强烈百倍的酷寒冻意瞬间贯穿手掌!左手连同小臂在寒光爆发的瞬间,竟直接被这狂暴的反涌力量撕开无数细微裂口!鲜血甚至来不及涌出就被瞬间冻结成青黑冰渣!
这惨白冰光与引燃的黑灰骨烬甫一接触!
异变再起!
“滋啦啦——!!!”
那原本只是爆燃出一点幽蓝光点、释放死寂之气的骨烬堆,如同被倒入了滚烫的烈油!一层跳跃的、带着幽幽蓝芒边缘的惨白冰焰猛地升腾而起!不是炽热,而是极致的、足以将神魂都冻结的酷寒!冰焰之中,无数漆黑如墨的死寂纹路疯狂扭曲舞动,如同怨毒的黑色毒蛇!
冰焰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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