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阁的木门在沈清澜身后重重阖上，林守拙望着苏挽月塞进袖中的星图残片，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磨损的麻线——那是今早扫落叶时被竹扫帚划破的。
系统在识海轻震，他忽然想起柴房里的动静。
你先去藏好东西。他转头对苏挽月道，声音放得很轻，我去看看大牛。
苏挽月的指尖还沾着星盘的金粉，在月光下泛着淡金色。
她望着林守拙眼底跳动的暗火，忽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当心执法堂的人。
林守拙笑了笑，转身融入夜色。
杂役房的柴房在宗门最西头，离观星阁足有半里地。
他踩着青石板路，耳中还响着方才星盘里老者的笑声——逆改天命四个字像根刺，扎得他后槽牙发酸。
柴房的木门虚掩着，漏出一线昏黄。
林守拙凑近时，先闻到了浓重的艾草味——李大牛总说练气时浑身发冷，要烧艾草驱寒。
再往里，是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像被乱风吹散的线团，缠成死结。
他推门进去时，李大牛正盘坐在草堆上，额头全是冷汗。
十六岁的少年本该壮实的脊背此刻佝偻着，袖口被灵力震得裂开道缝，露出青紫色的血管。
又卡瓶颈了？林守拙踢了踢脚边的破瓦罐，瓦罐里半干的艾草簌簌往下掉。
李大牛吓了一跳，慌忙去捂腰间的储物袋——那里面装着他攒了三个月的练气丹。
见是林守拙，他涨红的脸这才褪了些颜色：守拙哥...我、我就快了。
林守拙没接话。
他望着李大牛周身紊乱的灵力，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可共享对象，李大牛（练气二层瓶颈期），是否发起气运连接？
他的手指微微发颤。
这是系统激活以来，第一次出现气运共享的选项。
之前他只试过在茅厕睡觉、蹲树杈签到，掠夺气运这种事...他想起十岁那年被杂役房师兄按在泥里打，对方骂他抢了老子的运道，唾沫星子溅在他眼皮上。
大牛。他蹲下来，把李大牛额前的湿发拨开，今晚别练了，躺下。
躺...躺下？李大牛愣住，可我都卡了三个月了，宗门外门大比下个月就
躺。林守拙拽着他的胳膊往草堆上带，你信我一回。
草堆里还留着白天晒过的太阳味。
两人并肩躺下时，李大牛的粗布衫蹭得林守拙脖子发痒。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更清晰：成功建立气运共享链接，宿主当前共享气运值 1%，对方突破概率提升10%。
林守拙的丹田突然发烫。
那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有根透明的线，从他心口连到李大牛心口。
他望着头顶的房梁，听着李大牛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忽然想起小时候在破庙睡觉，身边蜷着的流浪狗也是这样，暖烘烘的。
轰——
灵力爆发的声响比他想象中轻。
李大牛猛地坐起来，草屑沾了满头。
他盯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正浮着团淡青色的灵气，比练气二层时浓郁三倍不止。
我...我突破了？他声音发颤，守拙哥，我突破到三层了？
林守拙坐起来，拍掉他背上的草屑：看来躺着比打坐管用。
李大牛突然扑过来，把他撞得往后仰。
少年的力气大得惊人，压得林守拙后腰抵上了墙角的破犁耙。
他听见李大牛在耳边喊：我就知道守拙哥不会骗我！
我就知道！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了一瞬。
林守拙的目光扫过窗棂，那里有道极浅的鞋印——是新踩上去的，沾着观星阁附近才有的青苔。
第二日清晨，杂役房的早饭是粟米粥配腌萝卜。
林守拙端着粗陶碗蹲在檐下，看李大牛举着碗跑得飞快，碗里的粥晃得差点泼出来。
守拙哥！李大牛在他身边蹲下，眼睛亮得像星子，今早刘师兄查功，我运转灵力时他脸都绿了！
林守拙咬着腌萝卜，不动声色往院门口瞥了眼。
刘虎正站在门廊下，手里转着根竹鞭，皮靴尖一下下踢着门槛。
这个外门执事弟子生得虎背熊腰，左眉骨有道刀疤，是三年前在山下剿匪时留下的——当然，据他自己说。
大牛。刘虎突然开口，竹鞭啪地甩在青石板上，过来。
李大牛的粥碗顿了顿。林守拙踢了踢他的鞋尖：去。
李大牛走过去时，刘虎的视线扫过他的手腕。
林守拙知道，那是在看灵力流动的痕迹。
果不其然，刘虎的手指捏住李大牛的脉门，眯起眼：练气三层？
是...是今早突破的。李大牛喉结动了动。
突破？刘虎的竹鞭缠上李大牛的脖子，轻轻一勒，你这废柴卡了三个月，昨天突然突破？
当老子是瞎子？
周围杂役们的呼吸都轻了。
林守拙慢慢站起身，碗里的粥荡出几滴，落在他脚边的青石板上。
刘师兄。他揉了揉后颈，大牛最近天天熬夜练气，您也知道他...笨是笨了点，可肯下苦功。
刘虎的目光刷地扫过来。
林守拙能看见他眼底的阴鸷——这是头被踩了尾巴的狼，认准了猎物就不会松口。
苦功？刘虎松开李大牛，竹鞭甩在林守拙脚边，林守拙，你倒是说说，你天天躺茅厕睡觉，能懂什么苦功？
周围响起零星的哄笑。
林守拙弯腰捡起竹鞭，递到刘虎面前：师兄教训得是，我就是个废脉，哪懂这些。
他说得诚恳，连眼尾都弯起来。
刘虎盯着他的笑脸看了片刻，突然笑出声：算你识相。他拍了拍李大牛的肩，下午去后山搬五十担柴，庆祝你突破。
李大牛的脸瞬间白了。
五十担柴，足够压垮他刚突破的灵力。
林守拙刚要开口，刘虎已经转身走了，竹鞭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午膳时，杂役房的蒸笼腾着热气。
林守拙端着饭碗往角落走，忽然顿住脚步——碗底有股极淡的腥气，像腐烂的蛇蜕。
他垂眸看了眼碗里的糙米饭，米粒间隐约有抹暗红。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检测到灵脉封印符残留气息，建议立即停止进食。
林守拙的手指在碗沿轻轻一扣。
符纸被米饭粘住，边缘还沾着油渍。
他抬头扫过人群，正看见秦霜站在蒸笼旁，指尖快速收进袖中——那是她发暗器前的习惯动作。
守拙哥？李大牛端着碗凑过来，你怎么不吃？
突然没胃口。林守拙把饭碗往身后藏了藏，我去把饭倒了。
他绕过水沟时，故意踉跄了下。
糙米饭哗啦倒进沟里，符纸飘在水面上，像片红色的叶子。
林守拙望着符纸被水流冲走，低头咳嗽两声，再抬头时，眼尾已经泛起薄红。
守拙哥？李大牛扶住他的胳膊，你脸色好差。
可能...可能今早吹了风。林守拙虚虚靠在他肩上，我回屋躺会儿。
杂役房的土炕还带着白天的余温。
林守拙刚躺下，就听见窗外有脚步声。
他闭着眼，听着那脚步在窗下停住，又慢慢走远——是刘虎的皮靴，钉着铁掌，踩在青石板上哒哒响。
系统面板在识海展开，最下方多了条记录：刘虎（外门执事弟子）于午膳时使用灵脉封印符，证据已保存。
林守拙勾了勾嘴角。
他摸出袖中苏挽月塞给他的星图残片，残片上的金线在昏暗中泛着微光。
窗外的蝉鸣突然停了，他听见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
那是黄昏的第一声。
夜色漫上杂役房的屋檐时，林守拙正靠在炕头补衣服。
李大牛已经睡熟了，鼾声像拉风箱。
他望着窗外的月亮，忽然听见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三个，四个？
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检测到危险接近，建议保持静止状态。
林守拙的手指顿在针线活上。
他望着窗纸上晃动的影子，数到第七个——是刘虎的皮靴声，还有秦霜的银铃镯，叮铃当啷的。
门闩被撬动的声音很轻，像老鼠啃木头。
林守拙慢慢躺下，把补了一半的衣服盖在脸上。
他听见门吱呀开了条缝，听见刘虎压低的声音：搜！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刘虎手里的火把。
林守拙透过衣服的破洞看出去，看见秦霜的指尖扣着三枚透骨钉，看见刘虎的竹鞭缠上李大牛的脖子——
醒了？刘虎的声音像淬了毒，说，林守拙给了你什么？
李大牛迷迷糊糊要挣扎，竹鞭猛地收紧。
林守拙的指甲掐进掌心，系统在识海疯狂震动。
他望着刘虎身后晃动的影子，突然笑了——
该他们露出真面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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