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药子的青铜罗盘在袖中撞出轻响。
他盯着《药园舆图》上西隅废井的朱笔标记，指节抵着案几敲了三下——这是他当年在丹阁当学徒时养成的习惯，每回要办紧要事，总先敲三下定心神。
柳青荷。他掀开窗边竹帘，晨雾里穿绯色劲装的少女正蹲在药圃前翻土，发尾沾着泥星子，来我书房。
柳青荷抹了把脸，泥手印在腮边晕开。
她进门前拍了拍裤腿，粗麻布料簌簌掉土：执事有什么差遣？
陈药子将舆图推过去，指尖点在废井位置：三更时分，带十张困灵阵纹去西隅。
那杂役林守拙昨夜说摔断了井边野葛，我猜他是想引我去挖井，实则龙须草另有藏处。
你把阵纹埋在井周围三步内，等他夜里来取草，困灵阵一合——他捏起案头那片沾露的青杨叶，叶纹里若有若无的草香钻进鼻腔，我要人赃并获。
柳青荷盯着舆图上的红圈，喉结动了动。
她上个月在千草崖采药时摔断过腿，是林守拙偷偷给她塞过伤药，可此刻执事的话像根刺扎进耳朵：那杂役天生废脉，怎么可能偷龙须草？
废脉？陈药子突然笑了，从袖中摸出粒焦黑药丸拍在桌上，这是他前日扫落叶时不小心掉进丹炉的淬体丹。
你且看看——他屈指一弹，药丸裂成两半，内里竟裹着半片龙须草根须，废脉能引动灵草自投罗网？
柳青荷瞳孔微缩。
她抓起半粒药丸，草根的清苦立刻窜上鼻尖——这确实是龙须草的味道。
去准备阵纹。陈药子重新卷起舆图，若你能把人带来，下月升你做药园典药。
绯色身影转身时带起风，门帘晃了晃，将陈药子的低笑截断在门内：典药...足够让你忘了那点小恩小惠吧？
林守拙蹲在药园东角的桃树下，竹扫帚在手里转了个圈。
他望着远处柳青荷跑向库房的背影，袖中指尖轻轻叩了叩——那是系统提示陈药子布局完成的震动。
晨露顺着桃叶滴在他后颈，他打了个激灵，弯腰时顺手将片青杨叶按进泥里，叶背沾着的龙须草碎屑立刻被湿土盖住。
小守哥又偷懒！小豆子端着铜盆从井边跑来，盆里浮着几个青李，今日要扫二十筐落叶，你才扫了三筐！
林守拙瘫在桃树下，翘起的脚腕蹭着草根：豆子你看，这太阳多晒人。他扯过小豆子的衣袖往自己额头上按，我头还疼呢，昨夜咳得血都出来了。
小豆子的手指触到他滚烫的额头，立刻慌了：我去求张师伯拿退热丹！
别别。林守拙拽住他手腕，指腹悄悄塞过去颗宁神丹——是陈药子昨日给的，吃这个就好。
你帮我把剩下的落叶堆到北角石碑那儿成不？
我去那儿歇会儿。
小豆子攥着丹药直点头，跑远时裤脚还沾着泥。
林守拙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慢慢往药园北角挪。
那里有块半人高的石碑，碑身爬满青苔，刻着药园界碑开宗元年立几个字，因位置偏僻，十年也没几个人来。
他往碑下的草堆一躺，系统提示音立刻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特殊灵气节点（上古药园界碑），当前签到地点稀有度提升至SS级！
林守拙眼皮猛地一跳。
他来之前只想着北角人少，没想到这破石碑竟是系统说的特殊节点。
他闭着眼默念签到，鼻尖突然泛起冷香——是玄霜草的味道。
叮！
签到成功，获得玄霜草×1（功效：服用后三日内屏蔽神识探查，修为波动降低至练气一层以下）。
林守拙手指在草堆里摸了摸，果然触到株寸许长的白草，叶片上结着细霜。
他二话不说塞进嘴里，凉意在喉间炸开，连肺管子都跟着冰了几分。
与此同时，药园西隅的枯井边，柳青荷正跪在地上埋阵纹。
她指尖沾着泥土，将最后张阵纹压进井边野葛根部时，忽然皱起眉——她释放灵压扫过周围，竟连半丝练气期的波动都没探到。
那杂役难道没敢来？她站起身拍了拍膝头，月光在淬毒短刃上划出冷光，再等半个时辰，若还没动静
但林守拙此刻正躺在北角碑下，望着天上的月牙笑。
玄霜草的效果比他想得更快，他能清楚感觉到体表灵气像被层薄纱裹住，连自己运功时的气感都弱了大半。
陈药子的试探持续了三日。
这三日里，他派了四个外门弟子轮流盯着林守拙，甚至让赵铁山亲自用探气术查了回——结果只探到练气一层的微弱波动，和杂役房其他小子没什么两样。
难道真是我错了？陈药子捏碎第三块测灵玉，玉粉簌簌落在《药园秘录》上，龙须草怎会自己跑了？他突然想起什么，抓起罗盘注入灵力——指针这次转得很慢，最终颤巍巍指向药园深处。
林守拙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第三日深夜，他翻出杂役房的后窗。
玄霜草的寒气还裹着他，他猫腰钻进药园时，连巡夜弟子的脚步声都听得格外清楚。
直到走到那片藤蔓覆盖的灌木丛前，他才停住脚步——白天洒水时，他瞥见藤蔓缝隙里露出半截断碑，碑上刻的脉字被青苔遮住大半。
他装作被藤蔓绊倒，整个人重重摔在断碑旁。
系统提示立刻响起：检测到静止状态（躺），触发大道回响功能，当前可感知半径五米内灵脉波动。
林守拙闭紧眼，神识顺着地面蔓延。
他先是触到陈药子布置的困灵阵纹，像团乱麻缠在西隅；再往里，是宗门登记的主灵脉，像条粗绳往主峰去；而在断碑正下方，有根细若游丝的银线——那是条未被记载的微型灵脉分支，灵气虽弱，却清冽得像山涧水。
原来青冥宗说勤修苦炼，是因为主灵脉快枯了。他睫毛颤了颤，嘴角勾起抹笑。
第二日清晨，小豆子端着粥进来时，正看见林守拙抱着草席咳嗽：豆子...我昨夜梦见自己掉进地里了。他攥着小豆子的手腕，指尖凉得像块冰，那下面...有东西在发光。
小豆子被他说得脖子发毛：小守哥别吓唬人！
谁吓唬你。林守拙躺回去，闭着眼嘟囔，就像...就像有条银蛇在爬。
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小豆子给赵铁山送换洗法衣时，顺口把梦话学了。
赵铁山正擦着腰间的铁剑，闻言动作顿了顿：那杂役何时说的？
就今儿早上！小豆子掰着手指头，他还说那蛇凉丝丝的，像...像玄霜草？
赵铁山的铁剑当啷掉在地上。
他弯腰拾剑时，目光扫过窗外药园深处的灌木丛——那里的藤蔓在风里晃，隐约露出半截断碑。
夜巡时绕那儿走一趟。他拍了拍小豆子的头，将剑重新别在腰间，若真有什么...也算替宗门除害。
林守拙趴在杂役房的窗台上，望着赵铁山走远的背影，摸了摸袖中还剩半丝寒气的玄霜草根。
系统提示在他脑海里跳动：检测到夜间灵脉活跃期，建议23:00-1:00前往断碑处。
他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躺回草席。
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在他脸上洒下片银斑——像极了昨夜地底下那条发光的银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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