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苑清晨的宁静被赵蒙生那一声斩钉截铁的“不行!”打破。
阳光透过竹叶,落在方学明微微蹙起的眉头和赵蒙生那张写满倔强与担忧的脸上。
方学明看着赵蒙生,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穿透力:
“蒙生,不要用命令搪塞我。我的安全?静心园安保已足够严密,小苏也在。
让这些国家花费巨大心血培养的特战精英,守在我一个老头子身边,是最大的浪费!是资源错配!
让他们回到战位上去,那里才是他们该发光发热的地方。”
赵蒙生被方学明那平和却不容置疑的目光看得有些发虚,他苦笑着,声音带着恳求:
“方叔叔,真不是我非要坚持……这……这确实是上面的命令!最高指示!
您要是有个闪失,我……我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他搬出了“上面”,试图用组织的名义来压制方学明的坚持。
“上面?”方学明轻轻摇头,嘴角露出一丝了然又略带无奈的笑意,
“我这个老头子还没那么金贵。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蒙生,让他们撤了。这是我的要求。”
看着方学明那不容商量的眼神,赵蒙生知道再搬出任何理由都无济于事。
他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最终只能无奈地妥协,但依旧试图争取最后一点底线:
“方叔叔……撤……可以撤……但……但您得答应我,
至少……至少让我留两个最机灵、身手最好的在身边!
就两个!不然……我真的没法向上头交代!您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夹板气吧?”
他放低了姿态,近乎是哀求。
方学明看着赵蒙生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终于松了口,无奈地点点头:
“好吧,就依你。两个,不能再多。其他的,立刻归建。”
“是!保证完成任务!”
赵蒙生如蒙大赦,立刻挺直腰板敬礼,转身去安排。很快,除了两名被精挑细选出来、融入环境尽可能不显眼的特战队员,其余人员迅速、有序地撤离了松涛苑。
临走前,这支铁血队伍在队长的带领下,
面向方学明所在的书房方向,无声地、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这才悄然消失在竹林小径深处。
特战队的撤离,似乎让松涛苑重新找回了应有的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又被另一种“喧嚣”打破。
一封封来自天南海北、标注着“绝密”、“内部参考”、“核心资料”等字样的文件,
如同归巢的信鸽,开始源源不断地送达静心园,最终汇聚到松涛苑的书房。
这些,正是方学明那些身居要职的“学生们”,在接到赵蒙生的传讯后,怀着巨大的悲痛和敬重,以最快速度整理、
亲自封存送来的“成果”——他们各自领域最核心的实践经验、最棘手的难题、
最具前瞻性的思考和最宝贵的智慧结晶。
方学明的精神似乎被这些沉甸甸的“答卷”所鼓舞。他让赵蒙生在小苏的帮助下,
将宽大的书桌整理出来,一份份文件分门别类摆放。他坐在那张磨得发亮的藤椅上,
拿起那支普通的黑色钢笔,示意赵蒙生坐在旁边。
“蒙生,来。”方学明的声音虽然依旧带着虚弱,却充满了专注和力量,
“你也是带兵的人,更是国家未来国防的中坚。
今天,方叔叔就结合这些新来的‘教材’,还有我这点不成熟的想法,跟你聊聊……
关于新时代军队如何更好嵌入国家战略全局、如何提升体系支撑能力的思考……”
他翻开一份关于某尖端装备研发遭遇瓶颈的报告,又对照着自己稿纸上关于国防建设的框架提纲,开始深入浅出地分析、点评、引申。
枯瘦的手指在文字间划过,睿智的目光时而凝神思索,时而闪烁着洞悉的光芒。
赵蒙生正襟危坐,如同回到了当年在预备干部学院的课堂,全神贯注地聆听。他不仅仅是在学习,更是在方学明的引导下,
成为整理思路、提炼观点、辅助写作的助手。
他需要根据方学明的口述,在稿纸上记录下精炼的要点,或者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找出佐证的案例和数据。书房里,只剩下方学明低沉而清晰的讲述声、
钢笔在稿纸行走的沙沙声,以及赵蒙生不时提出的、带着军人视角的深刻问题。
时间在知识的流淌中悄然流逝,仿佛回到了纯粹的师生传道授业解惑的时光。
然而,汉东的暗流,并未因松涛苑的书香而平息。
另一边,京城的钟家。钟小艾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烦躁地踱步。
三天了!侯亮平脸上被打的淤青还没完全消退,每次视频看到他鼻青脸肿的样子,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几次想直接给汉东省委施压,
甚至想动用家族关系直接干预,但理智告诉她,父亲尚未回国,直接对抗汉东地方大员,尤其是沙瑞金这种根底深厚的,风险太大。
可是,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去!
最终,愤怒和对丈夫的心疼压倒了最后的谨慎。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汉东省委书记沙瑞金的保密专线。
电话接通,传来沙瑞金沉稳的声音:“喂?”
“沙书记。”钟小艾的声音响起,带着刻意压抑却依旧能听出的不满和质问,她甚至没有用“瑞金大哥”这样稍显亲近的称呼,直接用了职务。
沙瑞金微微一怔,随即平静回应:“小艾同志,你好。”
“沙书记,我打电话来,是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钟小艾的声音抬高了一些,带着明显的情绪,
“汉东……现在到底是什么地方?是龙潭虎穴吗?!
连中央派去的反贪局长,依法执行公务,都能被不明身份的人当众殴打,打得鼻青脸肿!这还是不是法治社会?还是不是人民当家作主的地方?!
你们汉东省委,就是这样保护干部、维护法律尊严的吗?!”
这连珠炮般的质问,充满了兴师问罪的意味,
将侯亮平塑造成一个无辜受害、依法履职却被地方势力野蛮打压的悲情角色。
沙瑞金握着电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没想到钟小艾会如此颠倒黑白、倒打一耙!他沉默了几秒,声音也变得严肃而疏离,称呼也随之改变:
“钟副主任。”
这个正式的称呼,瞬间拉开了距离,表明了公事公办的态度。
“首先,汉东省委的大门,随时向中央任何部门、任何依法履职的同志敞开。
我们欢迎任何形式的监督和指导。”
沙瑞金的语气不卑不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其次,关于侯亮平同志在静心园遭遇的情况,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和目击证人。
事情的起因、经过和性质,非常清晰。”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异常凝重,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钟副主任,请你务必转告侯亮平同志——”
“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
“一错再错!”
“错误?!”电话那头的钟小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因震惊和愤怒而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
“沙书记!您说侯亮平错了?!
他堂堂反贪局长,调查一个资金来源不明的退休老头,追查丁义珍赃款的线索,他错在哪里?!难道打击腐败,维护党纪国法,也错了吗?!”
沙瑞金听着钟小艾这近乎偏执的维护和颠倒黑白的质问,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他不想与钟家彻底撕破脸,但此刻,立场必须鲜明!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而有力,如同宣告:
“钟副主任,汉东,始终是人民的天下!法律的尊严,不容任何人以任何名义践踏!”
“至于侯亮平同志的行为是对是错,相信组织会给出公正的调查结论。”
沙瑞金的声音最后带上了一丝沉重的告诫:
“我建议你,冷静下来,好好和侯亮平同志谈一谈。”
“让他……认清现实,好自为之!”
说完,沙瑞金没有再给钟小艾争辩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放下听筒,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凝重。
与钟家的正面碰撞,似乎已不可避免。
松涛苑书房里,方学明手中的钢笔在稿纸上稳健地移动着,沙沙作响。那声音,仿佛在书写着规则,也仿佛在叩问着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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