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某军事基地,一场常规的军区视察刚刚结束。带队的是汉东军区副司令员赵蒙生少将,一位正值壮年、作风硬朗的将领。
他刚走下训练场,身上的作训服还带着尘土和硝烟味,口袋里的私人手机就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京城的号码,属于一位相交多年、背景深厚的老友。赵蒙生微微蹙眉,接通电话:
“喂?”
电话那头先是惯例的寒暄,气氛轻松。但很快,朋友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郑重和难以捉摸:
“蒙生啊,有件事……想麻烦你一下。”
“什么事?直说。”赵蒙生性格爽快。
“嗯……是这样,”朋友似乎在斟酌措辞,
“你方便的时候,能不能……替我去一趟汉东静心园疗养院?探望一下住在松涛苑的方学明同志?看看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静心园?方学明?”
赵蒙生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他隐约听过,似乎是位退休老教师?但朋友特意打电话让他去探望,这关系显然不一般。“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具体……不太好说。”朋友的声音带着一丝讳莫如深,
“你去了,看看,就知道了。就当……替我这个老朋友尽份心吧。”
说完,朋友似乎怕他追问,匆匆结束了通话。
赵蒙生握着手机,眉头紧锁。朋友的态度太反常了!
一个退休教师,有什么“不太好说”的?
而且需要他这位军区副司令亲自去“看看”?
直觉告诉他,这事绝不简单。朋友不肯多说,反而更激起了他的探究欲。
他没有耽搁,换下作训服,穿上便装,只带了一名贴身警卫员,驱车直奔静心园。
车子驶近疗养院区域,赵蒙生立刻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外围明哨暗哨林立,警车、便衣随处可见,安保级别之高,远超普通疗养院,
甚至比一些重要机关还要森严!他的车在入口处就被拦下,接受了极其严格的证件检查和盘问。
得知是来探望松涛苑的方学明同志,
警卫立刻向上级汇报。层层传递,最终消息到了坐镇松涛苑的祁同伟和小苏这里。
“赵蒙生?汉东军区副司令?”
祁同伟有些意外。军方的人怎么突然来了?而且还是探望方学明?他看向小苏。
小苏眼神微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祁同伟点了点头:
“赵蒙生……我认识。他父亲赵将军,是方老的老战友、老部下。
他本人……算是方老看着长大的。让他进来吧,但只能他一人。”
祁同伟心中又是一凛!方老的关系网,竟然延伸到了军方高层!
他立刻通知放行,并亲自到小院门口迎接。
赵蒙生在警卫引导下,穿过层层警戒线,来到松涛苑小院。
祁同伟迎上前,敬了个礼:“赵副司令员!”
赵蒙生回礼,目光却直接越过祁同伟,落在了如同门神般守在病房门口的小苏身上。
看到小苏,赵蒙生眼神微凝,显然认出了这位身份特殊的中央警卫。
“苏哲。”赵蒙生主动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熟稔和关切,
“方叔叔……情况怎么样了?”他用的称呼是“方叔叔”,而非官方的“方老”或“方学明同志”。
小苏看着赵蒙生,眼神中的冰冷稍稍融化了一丝,但依旧沉重。
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用最简洁、最克制的语言,将方学明回到汉东后遭遇侯亮平两次持伪造手续强行调查、污蔑构陷、在巨大工作压力和刺激下呕血昏迷,
以及目前依然危重的身体状况,原原本本、不带任何情绪渲染地复述了一遍。
随着小苏的讲述,赵蒙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
他浓黑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在他眼中升腾、凝聚!
当听到侯亮平甚至在方学明病危抢救时带人堵门叫嚣时,赵蒙生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咔吧”一声脆响!一股铁血军人特有的凛冽杀气瞬间弥漫开来,连旁边的祁同伟都感到一阵心悸!
“混账东西!”
赵蒙生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声音低沉却如同闷雷滚动。他猛地转身,对身后的警卫员厉声下令:
“立刻!接通军分区特战大队!命令:第一特战小队全副武装,立刻赶赴静心园疗养院松涛苑!
接管此地最高级别安保任务!执行战时标准!立刻行动!”
“是!”警卫员毫不迟疑,立刻执行命令。
祁同伟闻言脸色大变!军方特战队接管安保?
这相当于直接否定了他们公安和警卫局之前的安保工作!更是对他祁同伟能力的彻底否定!他连忙上前一步,试图劝阻:“赵副司令员!这……这不合规矩吧?
疗养院的安保工作,省委和上级警卫部门已有周密部署,我们……”
“规矩?”赵蒙生猛地转过身,锐利如刀的目光死死盯住祁同伟,声音带着雷霆般的质问,
“祁厅长!如果你们的安保部署真的有用!如果你们真的能挡住那些无法无天的蛀虫!”
他猛地抬手,指向病房紧闭的房门,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祁同伟心上:
“我方叔叔!他老人家!
何至于被逼到吐血昏迷!生命垂危的地步?!何至于此?!”
“我方叔叔”!
这四个字,如同四道惊雷,在祁同伟耳边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赵蒙生少将,汉东军区副司令,竟然称呼方学明为“方叔叔”?!这绝不仅仅是父辈战友那么简单!
这背后意味着何等深厚的渊源和分量?!
祁同伟之前对方学明身份的认知,在赵蒙生这声自然而亲昵的称呼面前,瞬间被击得粉碎!他感觉自己看到的,真的只是冰山浮出水面的微不足道的一角!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看着祁同伟瞬间失态、哑口无言的样子,赵蒙生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
特战小队的效率极高,不到二十分钟,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浑身散发着彪悍气息的特战分队已经抵达松涛苑,迅速、无声而高效地接管了所有关键位置的防卫。
祁同伟手下的警力和警卫局人员,在真正的铁血军人面前,气势上瞬间被压制,只能配合地退到外围。
赵蒙生没有进病房打扰方学明休息。他让小苏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亲自倒了两杯水。他需要知道所有的细节。
“苏哲,把你知道的,关于那个侯亮平,还有他背后的事情,原原本本,一点一滴,都告诉我。”赵蒙生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但那股压抑的怒火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小苏看着赵蒙生,这位他看着长大的“蒙生哥”,
此刻眼中燃烧着和他同样的愤怒。他没有隐瞒,从侯亮平的身份(钟正国女婿)、其偏执疯狂的言行、对规则的践踏、对钟家背景的利用、钟小艾的态度,
以及省委调查初步指向其与钟家关联的线索,都清晰地讲述出来。
听着小苏的叙述,赵蒙生的脸色越来越沉,眼神越来越冷。
当听到“钟正国”、“钟家女婿”、“钟小艾”这些名字时,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站起身,走到院子角落一棵高大的雪松下,
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那个委托他来“看看”的朋友的电话。
电话接通,赵蒙生没有任何寒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一种洞穿阴谋的锐利和毫不掩饰的质问:
“老刘,我见到方叔叔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你让我来看,我看到了。看到了一位为国操劳一生、燃尽最后心血的老人,被一个小丑般的反贪局长,仗着钟家的势,逼到生命垂危!”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
“我现在就想问你一句——”
“你让我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有些人,想借我赵蒙生这把刀?!”
“想借我方叔叔这件事——”
“去杀人?!去针对钟家?!”
这诛心一问,如同惊雷,炸响在电话两端!
也炸响在悄然关注着这边的祁同伟心头!
与此同时,被赵蒙生气势震慑、心神不宁的祁同伟,也悄悄退到更远处的回廊下,拿出加密电话,手指微微颤抖地拨通了高育良和沙瑞金的号码。他深吸一口气,
用尽可能平稳却依旧带着惊悸的声音汇报:
“高书记,沙书记!最新情况!”
“赵蒙生少将……来了!”
“他……他称呼方老为‘方叔叔’!”
“现在……军方的特战队,已经接管了松涛苑的安保!”
“赵副司令……他……他好像非常愤怒,
正在打电话……内容……似乎涉及钟家……”
祁同伟的汇报,如同投入深潭的第二颗巨石,
瞬间在汉东权力场的最核心,激起了更汹涌、更不可测的暗流!汉东的天,在赵蒙生那声石破天惊的“方叔叔”和诛心质问中,彻底被推向了风暴的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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