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秋的马蹄声撞碎了巷子里的月光。
林昭被他拽上马背时,腰间的玉简硌得生疼——那是墨无心给的地宫路线图,此刻正随着马速颠簸,像块烧红的炭。
谁要见我?林昭按住被马颠得发晕的太阳穴。
他注意到沈知秋腰间的御史牌擦得锃亮,连铜锈都没留,总不会是谢文渊的人。
是已故的镇北将军府老管家。沈知秋扯了扯缰绳,马速缓了缓,他前日跪在御史台门口,说有谢文渊私通玄阴宗的密信要呈。
我原以为是疯话,可他怀里掏出来的信笺,盖着玄阴宗的鬼面印。
林昭的手指骤然收紧。
他想起三日前在皇陵外发现的玄阴宗符咒,想起韩三娘机关匣里那缕阴毒的尸气——原来线索早就在暗处串成了网。
马队停在御史台后巷的小宅前。
门内烛火摇晃,映出个佝偻的身影。
老管家见到林昭时,浑浊的眼突然亮了,像被风吹旺的灯芯:小公子,您和老守陵人长得真像......二十年前,谢文渊还是个六品小官时,老奴替镇北将军送军粮,亲眼见他在驿站地窖里,把半块龙魂玉交给玄阴宗的使者。
他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是张泛黄的纸:这是当年的账本,谢文渊用军粮换玄阴宗的机关术,每笔数目都记着。
老奴藏了二十年,就等个能掀翻他的人。
林昭接过纸页,指腹触到墨迹里的血渍——是老管家当年割破手指按的印。
他突然明白沈知秋为何深夜来寻:御史要参倒宰相,需要皇陵守陵人的证词做楔子,而老管家要的,是替将军府洗清通敌的污名。
我信。林昭将纸页塞进怀里,明早朝会,我随你上殿。
沈知秋的手在袖中攥紧。
他望着林昭腰间晃动的守陵人玉佩,突然想起祖父说过的话:皇陵的守陵人,是大楚的活碑。
第二日卯时三刻,金銮殿的铜鹤香炉刚飘起第一缕沉水香,沈知秋的弹劾疏就像把淬毒的剑,唰地捅破了朝堂的平静。
谢文渊十罪:私通玄阴宗、盗掘皇陵、私造阴兵、克扣军饷......他捧着竹简的手青筋暴起,此等逆臣,当剜其心以祭社稷!
丹墀下炸开一片抽气声。
谢文渊的朝服纹着金线蟒,此刻却被冷汗浸透。
他强撑着出列,声音发颤:御史台受江湖术士蛊惑!
臣对陛下忠心可鉴,那什么玄阴宗,臣连听都未听过!
皇帝搁下茶盏,青瓷与龙案相碰的脆响让殿内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他盯着谢文渊发白的脸,又转向林昭:守陵人,你说皇陵有异动?
林昭上前一步,腰间的守陵人玉佩撞在朝笏上,发出清响:陛下,皇陵地宫近日频繁出现尸变,是有人用玄阴术扰动尸骸。
臣前日在谢府幕僚韩三娘处,搜出能引动龙魂玉的机关。他摸出怀里的半块雨字瓷片,这是玄阴宗与谢府联络的暗号。
谢文渊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昨夜韩三娘急报,说林昭在巷子里截了墨无心——原来那小子早就在布网!
皇帝的指节叩了叩龙案:传朕口谕,着刑部、巡防营配合守陵人查案。他抬手指向御案旁的金漆木匣,赐林昭钦命查案金牌,见牌如见朕。
林昭接过金牌时,掌心的温度几乎要将黄金灼穿。
他瞥见谢文渊攥着朝笏的手在抖,指甲盖泛着青——这老匹夫,怕是要狗急跳墙了。
回到住所时,夕阳正把窗纸染成血红色。
苏晚晴端着药碗迎上来,发间的银簪晃得林昭眼花:你这一天,把宰相得罪死了。她伸手摸他的额头,烫得厉害,先喝了这碗养神汤。
药汁入口微苦,旋即泛起回甘。
林昭靠在竹榻上,望着梁上晃动的烛影,突然感觉意识有些飘——这是连续使用记忆回溯后的征兆。
他闭眼冥想,守陵人传承在识海翻涌,像有条温热的蛇,顺着经脉往天灵盖钻。
轰!
他眼前炸开一片星子。
朦胧中,他看见个穿玄色守陵服的老者,正对着具白骨掐诀:灵识沟通需以心为引,以魂为桥......那是前代守陵人的残识!
林昭的识海突然开阔,原本只能勉强感知的尸骸情绪,此刻清晰得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醒了?苏晚晴的手按在他腕上,你方才浑身发烫,额角全是汗。
林昭抓住她的手,声音发颤:我的灵识沟通......能听见更清晰的声音了。他指向墙角的死蟑螂,那只虫死了三日,我能感觉到它临死前的恐慌。
苏晚晴挑眉:那倒是省了我熬驱虫药。她转身去案头翻药瓶,发尾扫过林昭手背,风无痕刚传信,谢府今晚有辆黑车出后门,韩三娘亲自押车。
月上柳梢头时,林昭蹲在谢府后墙的老槐树上,望着韩三娘裹着夜行衣,押着三辆蒙着黑布的马车出了角门。
他的尸骸共情突然发烫——马车上的布幔下,有东西在共鸣。
是龙魂玉的部件。他低声对苏晚晴说,那些箱子里的东西,和皇陵地宫的龙魂玉有感应。
两人跟着马车绕了三条街,最终停在城南废弃的武库前。
韩三娘拍了拍手,两个家丁抬着箱子往库里搬。
林昭摸出金牌,对暗处打了个手势——巡防营的人早就在四周埋伏。
钦命查案,拿下!
巡防营的火把刷地亮起,照得武库亮如白昼。
韩三娘的机关匣刚掏出来,就被苏晚晴的毒针钉在墙上。
她望着林昭手里的金牌,突然笑了:林小友,你以为抓了我就能断谢大人的路?
他的盟友,可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林昭盯着她染着丹蔻的指甲——那上面沾着半枚玄阴宗的鬼面印。
他刚要追问,怀里的金牌突然发烫,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到了:林大人,陛下召你即刻进宫。
林昭跟着太监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被押走的韩三娘。
月光下,她的笑像把淬毒的刀:劝你别太信那金牌,有些事......连皇帝都做不了主。
谢府的书房里,烛火啪地炸了个灯花。
谢文渊捏着刚收到的密信,信上只有八个字:玄阴宗至,今夜子时。他将信投入铜炉,火星子溅在蟒纹朝服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林昭,你以为掀翻我就能护得住皇陵?他望着窗外的月亮,喉间溢出低笑,等玄阴宗的人到了,这大楚的天......该变了。
宫道上,林昭跟着太监越走越快。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慌。
他摸了摸怀里的金牌,又想起韩三娘的话,突然觉得这金牌虽重,却压不住即将掀起的风暴。
(结尾悬念:皇帝的御书房里,龙涎香烧得正浓。
林昭刚要行礼,就见案头摆着半块泛着幽光的玉——那是和皇陵地宫龙魂玉纹路完全吻合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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