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青石板上拉出细长的影子,林昭攥着镇魂符的手青筋微凸。
黄老六那声快来看看像根细针扎进耳膜,他甚至没来得及擦去手臂上的血珠,转身时带得腰间龙魂玉撞在供桌上,发出闷响。
守好白骨子!他朝苏晚晴喊了一嗓子,靴底碾过满地碎木屑,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主墓室。
苏晚晴应了声,指尖的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眼尾却悄悄扫过林昭渗血的衣袖——那道骨刃划得深,得找机会给他敷点万毒门的续肌膏。
主墓室的石门半开着,黄老六佝偻的身影在门缝里晃,见林昭奔来,枯瘦的手直往门上指:您瞧您瞧,今早刚换的镇尸符,这会子...
林昭的呼吸突然一滞。
原本鲜红的朱砂符纸正从中间裂开,焦黑的痕迹像条狰狞的蜈蚣爬过符面,边缘还冒着细烟,混着一股焦糊的血腥气。
他伸手触碰符纸,指尖刚碰到焦痕,便被烫得缩回——这温度不似寻常火烧,倒像符纸底下藏着团活物,正从内部灼烧。
血魂咒。他低低念出三个字,喉结滚动。
祖父曾在《守陵密录》里写过,这种咒法需用活人血混着阴煞之气绘制,专破至阳封印。
可大楚皇陵的镇尸符掺了龙涎香灰,寻常血咒根本近不了身,能烧穿它的......
苏姑娘!他转身时差点撞进苏晚晴怀里。
姑娘不知何时跟了过来,腰间挂着个青瓷小瓶,正拧开盖子往他手臂上倒药,清凉的药汁渗进伤口,疼得他倒抽冷气。
先顾正事。苏晚晴推了他一把,发间银簪轻晃,什么咒?
林昭指了指焦符:能破皇陵封印的,玄阴宗至少派了执事级别的人物。他摸向石门缝隙,指尖沾了些黑灰,凑到鼻端轻嗅——是铁锈味,混着极淡的腐叶香,这咒烧了至少两个时辰,他们早有准备。
黄老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昭哥儿,要不要把地宫外围的守陵卫调来?
调。林昭点头,但先封锁所有出口。他扯下腰间的青铜铃铛晃了晃,清脆的铃声在墓室里回荡,让他们守住东西耳室的通风口,玄阴宗的人能挖密道进来,就可能从密道跑。
苏晚晴挑眉:你怎么知道有密道?
直觉。林昭蹲下身,指尖抚过石门下方的青石板。
第三块石板边缘有新鲜的凿痕,石缝里卡着半片碎陶——是洛阳铲的铲头碎片,他们要破封印,总得有个进退的路。
他突然伸手按住墓室门口的一具骸骨。
那是前朝守陵人的遗骨,腰间还挂着锈蚀的铜钥匙。尸骸共情!林昭闭目,刹那间,冰冷的恐惧如潮水涌来——是被人捂住嘴拖进黑暗时的窒息,是听见凿石声时的颤抖,是最后一刻看到的半张青灰人脸。
往这边。他猛地睁眼,指向墓室西北角的烛台。
苏晚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烛台后的石壁上有道极浅的划痕,像被指甲抓出来的,他们从这里挖的密道。
黄老六举着灯笼凑过去,火光映得石壁忽明忽暗。
果然,划痕下方的石块颜色比周围浅些,林昭用镇魂符一挑,咔的一声,整面石壁像门似的向内打开,露出黑黢黢的洞口,霉味混着湿土气扑面而来。
他们想干什么?苏晚晴摸出袖中淬毒的柳叶刀,刀尖挑开一缕蛛丝,盗龙魂玉?
可白骨子说要带回玉,难道他们还没拿到?
拿到了就不会急着破封印。林昭从怀里掏出个雕花木盒,取出一把细如牛毛的银针,龙魂玉认主,没守陵人血祭,谁都带不走。他将银针分给苏晚晴一半,你我进密道,黄老伯带人守外围。
记住,看见穿玄阴宗服饰的,留活口。
黄老六攥紧灯笼:昭哥儿当心,这密道我年轻时听老守陵人说过,直通后山乱葬岗......
乱葬岗?苏晚晴的刀尖顿了顿,玄阴宗养尸的地方?
林昭没接话,当先钻进密道。
地道低矮,他不得不弯腰前行,头顶的土块时不时簌簌落下。
苏晚晴跟在他身后,袖中撒出些金粉——是她特制的夜萤粉,沾到活物就会发光。
走了约莫半柱香,林昭突然抬手。
前方的黑暗里有极淡的灵力波动,像块石头投进静潭,荡起一圈圈涟漪。
他拉着苏晚晴闪进石壁的凹处,后背贴着潮湿的苔藓,能清晰听见对方的心跳。
有人。他贴着她耳畔低语。
苏晚晴的耳尖瞬间发烫,却也不敢动弹,只将柳叶刀攥得更紧。
一道黑影从前方转过来,跪在地上。
林昭借着夜萤粉的微光,看见那人手里握着根骨笔,正往地上画阵图。
骨笔划过的地方,泥土渗出黑血,散发出腐肉的腥气——是血魂祭坛的纹路,和《守陵密录》里画的分毫不差。
他们要以龙魂玉为引。林昭的声音像浸了冰,唤醒......
什么?苏晚晴轻声问。
不知道。林昭的指甲掐进掌心,但祖父说过,皇陵底下镇着比尸变更可怕的东西。
那黑袍人突然抬头,林昭心脏猛地一跳——对方没有脸,只有一张血肉模糊的嘴,正发出咯咯的笑声:来了?
正好。
动手!林昭扑出去,苏晚晴的柳叶刀几乎同时刺向黑袍人的后颈。
黑袍人反应极快,就地一滚避开刀锋,骨笔往地上一戳,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腐臭的黑水涌出来。
寒蛛丝!苏晚晴甩出腰间的银丝,瞬间缠住黑袍人的手腕。
银丝遇血即凝,眨眼间变成深褐色的硬茧。
黑袍人嘶吼着挣扎,却在碰到苏晚晴的毒粉时浑身抽搐,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说!
谁派你来的!林昭按住他的肩膀,正要施展灵识沟通,黑袍人突然捏碎口中的血符。
血雾炸开的瞬间,林昭被冲击力掀翻,后脑勺撞在石壁上,眼前发黑。
等他再睁眼,地上只剩一滩黑血,和半片绣着墨字的衣角。
墨......苏晚晴捡起衣角,玄阴宗长老里有个墨长老,专管养尸。
林昭扯过衣角,指腹蹭过那个墨字——是用活人血绣的,还带着未散的阴煞之气。
他突然想起白骨子咽气前说的楚幽王殿下,喉咙发紧:玄阴宗不是要盗宝,是要......
轰——
密道深处传来闷响,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翻身。
石壁上的土块簌簌落下,林昭头顶的夜萤粉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一双青灰色的眼睛在远处亮起。
苏晚晴握紧他的手:那是......
走!林昭拽着她往回跑,先出去再说!
两人跌跌撞撞冲出密道时,黄老六正带着守陵卫在门口打转。
林昭回头望了眼黑洞洞的密道,听见深处的轰鸣声越来越清晰,像是什么东西正从沉睡中苏醒。
他摸向腰间的龙魂玉,这次,玉身的温度不再灼人,反而透出刺骨的寒意,仿佛在恐惧着什么。
昭哥儿?黄老六递来帕子,您脸色怎么这么白?
林昭没接帕子,目光死死盯着主墓室的石门。
那里的镇尸符已经完全焦黑,裂开的缝隙里,飘出一缕若有若无的黑雾,形状像条龙。
他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说的话:皇陵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外面的贼。
此刻,他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密道深处的轰鸣声仍在持续,像是某种古老的倒计时,正一分一秒,走向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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