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她身上按下了暂停键。
一个活色生香、刁蛮狠辣的少女，眨眼间变成了一座晶莹剔透、栩栩如生的人形冰雕！
阳光穿透冰层，在她脸上折射出奇异的光晕，那双瞪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死前最后一刻的茫然和惊骇。
冰雕保持着前扑掏心的姿势，重心不稳，“噗通”一声，直挺挺地砸在馄饨摊前泥泞的青石板上。
哗啦——！
如同最精美的水晶工艺品摔落在地。
冰雕瞬间碎裂！
不是裂成几大块，而是如同被重锤砸中的钢化玻璃，爆碎成无数指甲盖大小的、边缘锋利的、折射着七彩阳光的——冰晶碎渣！
殷离，连同她身上的苗银饰品、腰间挂着的毒虫罐子（幸好盖子盖着），都变成了均匀铺撒在泥水里的、亮晶晶的一层“碎钻”。
那颗被冻在冰渣里的、属于“小花”的蜈蚣冰雕，也混在其中，显得格外“和谐”。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从殷离扑出，到变成一地冰渣，不过一两个呼吸。
馄饨摊老板刚端出一碗热汤，看到这一幕，手一抖，碗“啪嚓”摔得粉碎，热汤溅了一裤腿，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惊恐到极点的尖叫！
人群如同炸了窝的马蜂，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向四面八方逃窜！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集市，瞬间清空了大半，只剩下满地狼藉的货物和几只吓傻了的鸡鸭。
金花婆婆僵在原地，蛇头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看着地上那摊在泥水里闪闪发光、还混着几缕黑色发丝（殷离的）的冰晶碎渣，又缓缓抬头，看向条凳上那个依旧支着下巴、仿佛只是不小心碰掉了一个杯子的白发少年。
那张布满皱纹、戴着人皮面具的老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比周子墨的头发还要惨白。浑浊的老眼里，先是无边的震惊和茫然，随即被滔天的悲愤、怨毒和一种刻骨铭心的疯狂所取代！
“离…离儿…我的离儿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啸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如同夜枭泣血，带着撕裂灵魂的痛楚！
她佝偻的身体猛地挺直，枯瘦的双手如同鹰爪般箕张！
黑袍无风狂舞，一股阴森歹毒、带着浓郁腥气的内力轰然爆发！
“小畜生！老身跟你拼了！拿命来——！！！”
什么隐忍！什么计谋！什么明教圣女的责任！
统统被这白发人送黑发人（虽然没血缘，但感情极深）的剧痛碾得粉碎！金花婆婆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撕碎眼前这个魔鬼！哪怕同归于尽！
她枯瘦的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速度快到极致！
放弃了所有防御，毕生功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双掌！
那双干瘪的手掌瞬间变得漆黑如墨，指甲暴涨三寸，闪烁着幽蓝的毒芒！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腐烂气息！正是她压箱底的绝学——腐骨毒煞掌！
中者血肉消融，骨枯髓烂，歹毒无比！
“给我死——！！！”
金花婆婆面目狰狞如厉鬼，双掌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拍周子墨头颅！
掌风所过，连空气都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周子墨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微微偏过头，看着那两只冒着黑气、指甲幽蓝、如同鬼爪般拍来的手掌，好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脏。”
一个字，轻飘飘的。
就在金花婆婆双掌即将拍中他额头的瞬间——
周子墨抬起右手，动作随意得像是在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他没有硬接，也没有闪避，只是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指如剑，对着金花婆婆拍来的手腕，极其精准地、轻轻一划。
没有劲气碰撞的爆响。
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
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猪油的“嗤”声。
金花婆婆那灌注了毕生毒功、足以开碑裂石的双掌，在距离周子墨额头还有三寸的地方，骤然停滞！
她手腕处，一道平滑如镜的切口无声无息地出现。
切口处没有鲜血喷溅，只有一层迅速蔓延的、纯净无暇的冰晶！
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她的手臂向上覆盖，眨眼间就冻到了肩膀！
金花婆婆脸上的疯狂和怨毒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无法理解的惊骇！
她能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灭绝生机的寒意正从断腕处疯狂涌入体内，所过之处，经脉冻结，血液凝固，连她苦修数十年的歹毒内力都被瞬间冰封、瓦解！
她想嘶吼，想挣扎，却发现连喉咙都被冻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周子墨看着被冻住半边身体、还保持着双掌前拍姿势的金花婆婆，那被冰晶覆盖的半边脸扭曲狰狞，剩下的半边脸则充满了惊骇和绝望。他歪了歪头，似乎觉得这画面有点…不对称？
强迫症有点犯了。
于是，他并拢的手指又随意地、对着金花婆婆剩下的半边身体，轻轻一划。
嗤！
同样的声音。
金花婆婆剩下的半边身体，从肩膀到腰腹，也被一层迅速蔓延的冰晶覆盖、冻结！
现在对称了。
一座完整的、由两半“新鲜冰雕”拼合而成的、表情扭曲惊骇的金花婆婆冰雕，新鲜出炉。
她还保持着双掌前拍的攻击姿态，只是那两只冒着黑气的毒掌，连同半截手臂，早已随着刚才那一“划”，掉落在泥地里，摔成了几块冒着寒气的黑色“冻肉”。
周子墨收回手指，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纤尘不染的指尖，又瞥了一眼地上那摊属于殷离的“碎钻”和旁边金花婆婆的“冻肉切片”，撇了撇嘴。
“啧，麻烦。”
他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无视了周围死寂的街道和远处惊恐的窥视目光，抬脚从金花婆婆的冰雕旁迈过，踩着那一地亮晶晶的“碎钻”（殷离），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头也不回地朝着集市外走去。
阳光落在他白发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集市的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从金花婆婆那座表情永远凝固在惊骇与绝望的冰雕旁掠过。
柳絮集，今日无柳絮，只有一地冰渣和半截冻肉，诉说着江湖的荒诞与…某些存在眼中，那不值一提的“麻烦”。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