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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卷残云,月隐星沉。夜色如墨,将山下顾家庄笼得严严实实。

屋檐下灯笼在风中摇曳,火光忽明忽暗,仿佛挣扎于生死之间的魂魄。顾小楼站在庭院中,手指紧握腰间短刀,目光却死死盯着东厢房那扇半掩的门——那里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响,像是重物坠地。

“爹……”他喃喃出声,喉头干涩如砂纸摩擦。

他知道不对劲。自半个时辰前第一声惨叫响起,整个顾家庄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平日里巡逻的护院不见踪影,连犬吠声都消失无踪。他本在西厢房练剑,听到动静后立刻赶往正厅,却只看见地上一道道凌乱的脚印和几滴未干的血迹。

他不敢贸然现身,只能贴着墙根潜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生疼。他不是没有见过血,可今日这血味浓得异样,混着铁锈与焦木之气,竟让他胃部翻涌。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廊下传来,顾小楼猛地伏身,躲进一丛紫竹之后。两名黑衣人提着长刀缓缓走过,衣袂翻飞之间,隐约露出腰间绣着一朵银线莲花。

那是昆仑派的标记。

顾小楼瞳孔骤缩。昆仑派?他们为何要对付顾家?

还未等他细想,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厉喝:“找到了!”

话音未落,两柄钢刀已劈面而来!

顾小楼不及多想,翻身滚地避开锋芒,右手抽出短刀反手刺去。对方反应极快,横刀格挡,金属相击之声清脆刺耳。他借势跃起,一脚踢向对方膝盖,趁其身形不稳之际,一个转身冲入内院。

身后杀意紧追不舍。

他熟悉家中每一寸土地,此刻更如脱兔般穿梭于回廊之间。转过照壁,便是母亲常坐的暖阁,门前石阶上赫然躺着一名侍女,胸口插着一支羽箭,双目圆睁,似有不甘。

顾小楼心头一紧,几乎要停下脚步,却被身后呼啸而来的破风声惊醒。他咬牙继续奔跑,终于来到书房外侧的矮墙边——那是通往密室的唯一入口。

他迅速掀开青砖上的机关,木板滑开,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他刚欲钻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冷笑:“小崽子,跑得倒是挺快。”

他猛然回头,只见三名黑衣人围了上来,为首之人脸上覆着黑巾,唯有一双眼睛在夜色中泛着寒光。

“你们是谁?”顾小楼强压恐惧,声音却微微发颤。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刀,刀刃映着冷月,森然如霜。

顾小楼不再犹豫,纵身跃入密室,木板在他头顶合拢的一瞬,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他在黑暗中屏住呼吸,心跳声大得惊人。密室不大,堆满了旧书与杂物,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味道。他蜷缩在角落,透过缝隙窥探外界。

那三人果然在门外停了下来,一人低声说道:“他逃不远,搜。”

另一人冷哼:“别惊动其他人,掌门交代的事要紧。”

“明白。”为首的黑衣人扫视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书房方向,“先去那边看看。”

三人离开后,顾小楼才敢松一口气,可心中的疑问却更深了。掌门?难道昆仑派当真参与此事?可父亲与昆仑派素无往来,怎会……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父亲临出门前的身影。那一日,父亲神色凝重,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临走时还叮嘱他:“若遇非常之事,速入密室,切莫轻举妄动。”

如今想来,父亲怕是早知会有这一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再无声息。顾小楼小心推开木板,探出身子,四下无人。他轻轻跃出密室,悄然回到庭院。

眼前景象令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满地尸首,横七竖八,皆是顾家人。老少皆有,甚至还有几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也被残忍地扔在地上,鲜血染红了青砖。

顾小楼踉跄几步,跪倒在地,喉咙里泛起腥甜。他的手颤抖着伸向一名老人的手臂——那是祖父,双眼微张,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为什么……”他喃喃,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站起身,目光一一扫过亲人遗体,心中怒火如焚。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亲眼看着家族被屠戮殆尽,毫无反抗之力。

他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直到指尖渗出血珠。

“我一定要查出真相。”他低声发誓,声音沙哑却坚定,“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脚步声。顾小楼警觉抬头,只见几名黑衣人仍未离去,正在庭院角落低声交谈。

“那小子肯定没跑远,分头找。”

“不必了。”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

顾小楼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黑衣人缓步走来,身形修长,步伐稳健。他脸庞藏在兜帽之下,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眸光幽深如井。

“你就是顾家最后一个人?”那人冷冷开口。

顾小楼握紧短刀,指节发白:“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全家?”

那人没有回答,反而缓缓抽出腰间软剑,剑身泛着诡异的蓝光。

“动手吧。”他淡淡道。

顾小楼心头一震,知道今日难逃一劫。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悲痛与仇恨压入心底,眼神陡然变得冷静而锐利。

他不再迟疑,猛然挥刀冲上!

短刀迎上软剑,金铁交鸣,火星四溅。他虽年少,但从小习武,招式虽稚嫩,却带着一股狠劲。他避开正面硬拼,以巧破力,几次险些刺中对方要害。

然而,对方武功高强,仅凭蛮力便将他逼退数步。就在他即将被一剑封喉之时,脚下忽然踩到一块碎石,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跌入花坛之中。

黑衣人冷笑一声,抬剑直刺。

千钧一发之际,顾小楼猛地侧身,堪堪避过致命一击,却仍被划破肩头,鲜血顿时染红衣襟。

他咬牙忍痛,眼中燃起熊熊怒火。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只想成为大侠的少年,而是背负血海深仇的复仇者。

“顾家,绝不会就此灭绝!”他嘶吼着,翻身跃起,一刀劈向黑衣人咽喉。

那人微微侧身,避过锋芒,却不料顾小楼早已算准方位,左手抽出袖中匕首,狠狠刺入其大腿!

黑衣人闷哼一声,倒退两步,顾小楼趁机夺路而逃。

身后传来怒喝:“拦住他!”

但他已不管不顾,冲出院门。

风,依旧凛冽。血,尚未干涸。

霎时间数名黑衣人已围拢而来,手中兵刃闪着寒光。

顾小楼眼神一凝,拔刀迎敌。

第一刀斩出,血溅三尺。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离开,但他知道,这一战,必须赢。

刀锋入肉,血珠飞溅。顾小楼反手拔出短刀,一脚踢开扑来的黑衣人,胸口的鲜血染红了衣襟。他喘着粗气,脚尖踩在湿滑的地砖上,四周火光摇曳,映得断壁残垣如同鬼影幢幢。

身后数名黑衣人步步紧逼,兵刃交错声不绝于耳。顾小楼眼神一凝,转身疾奔,冲进夜色之中。身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他不敢回头,只知拼命向前。

风声呼啸,寒意刺骨。他穿过破败的巷口,翻过倒塌的矮墙,一路狂奔至山脚下。身后的追兵渐渐稀疏,但他的体力也几近枯竭。双腿如灌铅般沉重,呼吸急促而紊乱。他强撑着爬上一棵老树,伏在枝桠间,屏息静听。

片刻后,确认无人追来,他才缓缓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夜风拂面,带来泥土与血腥混杂的气息。他低头看着掌心的伤口,血已凝固,却隐隐作痛。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翌日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顾小楼从树上跃下,沿着溪流方向前行。水流清澈,倒映着他疲惫的身影。他掬水洗去脸上血污,又俯身饮了几口,稍解干渴。继续前行时,脚步虽仍沉重,却多了几分坚定。

林间鸟鸣渐起,晨雾未散。他小心翼翼地穿行其中,警惕着四周的一举一动。忽然,前方传来木柴断裂的声响,顾小楼立刻隐入树后,屏住呼吸。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背着柴禾缓步而来,神情安详,毫无敌意。

顾小楼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走了出去。老者惊了一跳,手中柴禾落地,随即看清是个少年,眉头微皱:“你是谁家的孩子?怎的独自在此?”

“我……”顾小楼张了张嘴,一时语塞。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遭遇,只得低声说道,“我迷路了。”

老者打量着他满身血迹和破旧衣物,神色复杂,最终叹了口气:“罢了,跟我来吧。”

顾小楼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间简陋茅屋。老者将柴禾放下,取出一些干粮和水递给他:“吃点东西,歇歇脚。”

顾小楼接过,道谢后狼吞虎咽。老者坐在门口,望着远处山峦,缓缓开口:“你若无处可去,不妨往北走,那有一座废弃寺庙,曾有高人修行。或许能寻到些线索。”

顾小楼闻言一怔:“您怎么知道我在找什么?”

老者笑了笑,目光深邃:“这世道,能活着逃出来的,都不是寻常人。”

顾小楼心头一震,正欲再问,老者却摆了摆手:“别问太多,快走吧。天亮后,那些人怕是又要来了。”

他点了点头,收好剩余的干粮和水,向老者深深一揖,转身离去。走出几步,忽又回头,只见老者依旧坐在门前,仿佛从未动过。

他咬牙,加快脚步,沿着老者所指的方向前行。山路崎岖,荆棘丛生,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途中,他在一处岔路口发现几道奇怪的脚印,深浅不一,形状怪异,不似常人或野兽所留。他蹲下细看,心中疑惑更甚,却未敢久留,只能记下位置,继续前行。

黄昏时分,天色渐暗。山林深处传来狼嚎,令人胆寒。顾小楼握紧手中的树枝,警惕地环顾四周。忽然,一道黑影自林中窜出,直扑而来!

他猛挥树枝格挡,却被对方利爪划破手臂,鲜血顿时渗出。他闷哼一声,迅速后退,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那是一头独眼灰狼,眼中泛着幽绿光芒,獠牙森然。

顾小楼不敢大意,稳住身形,低声道:“来吧!”

狼低吼一声,再度扑来。他侧身一闪,树枝横扫,击中狼腹。灰狼吃痛怒吼,回身再扑。二人缠斗数合,终因体力悬殊,顾小楼被扑倒在地。他奋力挣扎,一手按住狼颈,另一手摸向腰间短刀。

就在刀锋即将出鞘之际,一支箭矢破空而至,正中狼头!

灰狼惨叫一声,抽搐几下便不动了。顾小楼喘着粗气,抬头望去,只见一名青年男子手持弓箭立于林边,身着粗布麻衣,背负长剑,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

“你还好吗?”男子走近,伸出手。

顾小楼愣了片刻,这才点头,握住对方的手站起身来。

男子打量着他,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短刀上,微微皱眉:“你不是本地人吧?”

顾小楼摇头:“我是逃出来的。”

男子沉默片刻,道:“这条路不好走,不如随我去个安全的地方。”

顾小楼本想拒绝,但见男子并无恶意,且此刻确实需要休整,便点头答应。

两人并肩前行,不多时来到一座破庙前。庙门半掩,内里空旷寂静。男子推门而入,点燃一根火把,照出墙上斑驳的壁画与香炉残留的灰烬。

“这里曾是云游高人的居所。”男子轻声道,“后来不知为何荒废了。”

顾小楼走进庙内,环视一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笑了笑:“我叫赵六,是丐帮弟子。奉命在这附近查探一桩秘事。”

顾小楼闻言,心中一动。他想起父亲临死前提到过的“朝廷秘宝”,难道与此有关?

赵六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淡淡一笑:“你想知道些什么?”

顾小楼沉吟片刻,终是开口:“我想知道,我父母……是否真的与朝中势力有关。”

赵六神色一凛,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你姓顾?”

顾小楼点头。

赵六沉默良久,终是叹道:“当年之事,并非表面那么简单。你若真想知道真相,恐怕得亲自去一趟昆仑山。”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赵六脸色一变,迅速熄灭火把,拉住顾小楼的手臂,低声喝道:“躲起来!”

赵六熄灭火把的瞬间,破庙内陷入一片漆黑。两人屏息静立,门外的脚步声缓缓靠近,踏在枯叶上的声音清晰可辨。顾小楼右手悄然按在腰间短刀上,左手则摸索着地上的碎石,随时准备应对突袭。

脚步声停在门口,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人应该就在这儿。”

赵六眼神一冷,低声对顾小楼道:“你先躲到佛像后头,若我应付不过来,你就从侧窗走。”

顾小楼点头,猫腰贴着墙根移动至佛像背后,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前方。赵六则悄然挪至门边,手搭剑柄,神情凝重。

门外几人似乎在商议是否破门而入,片刻后,脚步声远去。赵六轻轻吐出一口气,正要上前查看,忽听“咔哒”一声,一枚铁钉被踢落,砸在地上清脆作响。

赵六脸色骤变,猛地一脚踹开庙门,三名黑衣人已然持刀逼近!

他长剑出鞘,寒光一闪,迎面一刀劈下,逼退最前之人。顾小楼见状不再犹豫,从佛像后跃出,短刀直刺其中一人腰腹,鲜血溅出,那人闷哼倒地。

另一人怒吼挥刀扑来,赵六横剑格挡,二人兵刃相交,火花四溅。顾小楼趁机绕至其身后,一刀划过对方小腿,血流如注,黑衣人踉跄跌倒。

最后一人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却被赵六一箭射中后心,应声倒地。

破庙恢复寂静,唯余三人喘息声交织。赵六收剑入鞘,蹲身检查尸体,从其中一人怀中摸出一块令牌——昆仑派标志赫然在目。

他神色凝重,抬头望向顾小楼:“看来,他们已经盯上你了。”

顾小楼盯着那枚令牌,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慕容玄?”

赵六点头:“能调动昆仑派杀手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顾小楼咬牙,拳头紧握:“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赵六思索片刻,道:“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让你暂避风头。等天亮后,我送你去镇上,那里有通往武当山的路。”

顾小楼迟疑了一下,终是点头:“好。”

翌日清晨,两人避开山路,沿着林间小径来到一座小镇。镇口牌匾写着“云溪镇”,街巷虽不大,却颇为热闹。早市摊贩吆喝叫卖,行人往来不断,仿佛从未沾染江湖腥风。

赵六将顾小楼引至一家老旧客栈,叮嘱几句后便匆匆离去。顾小楼独坐房中,望着窗外熙攘人群,心中却难以平静。昨夜之事让他明白,自己已无退路,唯有前行。

午后,他走出房间,来到大堂,向掌柜打听前往武当山的路线。掌柜年约五旬,身形瘦削,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少侠要去武当?那可是名门大派,寻常人哪敢轻易涉足。”

顾小楼不动声色:“我只是路过,想看看传说中的武当。”

掌柜点了点头,取出一张地图,用手指点了点:“从这儿往西,翻过青云岭,再行百里便是武当山脚下。只是……”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近来山上不太太平,听说有人暗中活动,连掌教都闭关不出。”

顾小楼心头一震,面上却依旧淡然:“多谢指点。”

掌柜摆摆手:“少侠若真要去,还得多加小心。”

顾小楼接过地图,回房细看。果然,在标注“青云岭”的位置旁,有一处模糊的墨迹,似曾被人刻意擦去,又隐约可见“密道”二字。

他眉头微蹙,心中已有计较。

次日一早,他收拾行囊,准备启程。临行前,赵六送来一包干粮和水囊,叮嘱道:“武当山高手如云,你若想拜入门下,需得拿出真本事。莫要轻信他人之言。”

顾小楼郑重抱拳:“多谢兄台相助,若有缘再见,必报此恩。”

赵六笑了笑:“江湖儿女,何须多言。保重。”

顾小楼点头,踏上前往武当山的旅程。

一路穿林越岭,风餐露宿。途中偶遇商旅、猎户,皆未多留。他谨记赵六所言,低调行事,只在必要时才与人交谈。

数日后,抵达青云岭。此处山势险峻,古木参天,路径狭窄难行。顾小楼按照地图指引,避开主道,寻觅那处模糊标记的所在。

行至一处断崖边,他发现岩壁上有几道明显的人工刻痕,形状奇特,似某种古老符号。他蹲下细察,指尖抚过那些痕迹,隐隐觉得这或许与父亲生前提及的“朝廷秘宝”有关。

但眼下并非深究之时。他起身继续前行,穿过一片密林,终于来到一条隐秘山道前。

正当他准备迈步,忽觉背后一阵凉意。他迅速转身,只见一名灰衣男子站在十步之外,手中握着一根竹杖,目光锐利。

“你是谁?”顾小楼警惕问道。

男子微微一笑:“我奉命在此等候一位少年,据说他曾亲眼目睹家族惨案,如今正前往武当山。”

顾小楼心头一凛,握紧短刀:“你究竟是什么人?”

男子缓步走近,语气平和:“我是武当弟子,奉掌教之命前来接应你。”

顾小楼半信半疑:“掌教为何要接应我?”

男子笑道:“云逸道长早已知晓你的遭遇,并有意亲自指导你。只是时机未到,不便现身罢了。”

顾小楼沉默片刻,终是放下戒备:“若真如此,请带我去见他。”

男子点头:“随我来。”

两人沿山道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一座隐秘山庄前。庄门敞开,几名身穿武当服饰的弟子列队而立,见到男子纷纷行礼。

男子领着顾小楼步入庄内,来到一间雅室前停下,轻声道:“顾少侠,掌教正在里面等你。”

顾小楼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屋内光线柔和,檀香缭绕。正中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穿道袍,神态安详,正是武当掌教云逸道长。

他抬眼看向顾小楼,目光温和而深邃,缓缓开口:“你终于来了。”

青石板铺就的山道蜿蜒而上,晨雾未散,松涛阵阵。顾小楼背负行囊,脚步沉稳,虽经数日奔波,却不见疲态。他抬头望向云海深处若隐若现的宫阙飞檐,心中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武当山,终于到了。

他整理了下衣襟,将短刀藏入袖中,缓步前行。山路两侧古柏参天,偶有鸟鸣自林间传来,更添几分清幽。不多时,前方转出几名身穿灰蓝劲装的弟子,腰间佩剑,步伐整齐,显然是武当门人。

顾小楼上前一步,抱拳拱手:“在下顾小楼,特来拜谒贵派,愿求入门修行。”

其中一名年长些的弟子上下打量着他,神色冷淡:“你是何人引荐?可有信物?”

“并无引荐之人。”顾小楼坦然答道,“只因家门遭变,欲习武自强,听闻武当乃天下正道之首,故冒昧前来,恳请收录。”

那弟子闻言,眉头微皱,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其余几人交换了个眼色,似有所思。

“你姓顾?”另一名年轻弟子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可是江南顾家?”

顾小楼心头一震,面上却不显:“正是。”

此言一出,众弟子神情顿时凝重起来。先前那年长者冷声道:“既是顾家之后,那你可知近日江湖传言?”

“传言?”顾小楼微微蹙眉。

“有人散布消息,说你是明教余孽,意图混入武当。”那弟子冷冷道,“此事尚未查明,掌教已下令暂不收新徒。你若无确凿来历证明,恕难接纳。”

顾小楼心下一沉,但面上仍保持镇定:“我出身武林世家,与明教素无瓜葛。诸位若疑我身份,可详查我家祖籍、族谱,亦或由旁人作证。”

“你说得轻巧。”那年长弟子冷笑一声,“如今江湖风声鹤唳,谁敢轻易相信一个孤身前来的人?更何况——”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慕容玄大人早已叮嘱过,须防奸细潜入,不得懈怠。”

顾小楼目光一寒,果然,又是此人从中作梗。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若仅凭谣言便可断人生路,那武当岂非也成了随波逐流之地?”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紧绷。

年长弟子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却被身后一人拦住。那人年纪稍长,身形瘦削,眼神却极为锐利。他缓缓开口:“师兄,不如让他先随我们上山,待禀报长老后再作定夺。”

年长弟子迟疑片刻,终是点头:“也好。你且随我们来,若有异动,休怪我不讲情面。”

一行人沿山道继续前行,顾小楼默默跟在后方,耳中听着众人低声议论,皆是对他的怀疑与戒备。

他心中明白,若不能洗清这莫须有的罪名,便永远无法真正踏入武当山门。

一路上,他仔细观察周围环境,见沿途岗哨密布,守卫森严,远非寻常门派可比。偶尔可见弟子练功,招式刚柔并济,气势恢宏,令人心生敬意。

然而,越是如此,他越感到自身处境艰难。

不久后,他们来到一处广场,中央立着一座高台,四周排列着数十名武当弟子,正在操练。队伍整齐划一,动作如一,喊声震天,气势非凡。

顾小楼站在一旁,目光扫过那些年轻弟子的脸庞,心中暗自比较:自己虽非出身名门,但自幼勤修苦练,实力并不逊色于他们。若能进入武当,必能更进一步。

可如今,一切皆因那谣言而止步不前。

“你在此等候。”年长弟子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顾小楼并未多言,静静站立,任由风吹拂衣角。

约莫半炷香时间过去,忽有一名弟子匆匆而来,低声对那年长者说了几句。后者脸色微变,随即朝顾小楼走来。

“长老召你前去问话。”他说。

顾小楼点头,跟随对方穿过回廊,来到一间静室前。门口两名弟子肃立,见到他们后微微颔首,推开房门。

屋内光线柔和,檀香袅袅。正中坐着一位白袍老者,面容清瘦,双目如炬,显然地位不凡。

“你便是顾小楼?”老者开口,声音不高,却透着威严。

“正是晚辈。”顾小楼恭敬行礼。

老者打量着他许久,才缓缓道:“我知你来意。但眼下武当正值多事之秋,掌门闭关,外有谣言纷扰,内有诸多事务待理。你若真有意入我武当,需得通过考验,方可定夺。”

“请教如何考验?”顾小楼毫不犹豫。

老者微微一笑:“三日后,将在演武场举行入门试炼,届时若能胜出,便可留于武当。若败,则请自行离去。”

顾小楼抱拳应道:“谨遵长老吩咐。”

老者点头,挥袖示意他退下。

走出静室,阳光洒落肩头,顾小楼眯眼望天,心中一片清明。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在远处阁楼之上,一道身影悄然注视着他,眼中闪烁着不明意味的光芒。

“看来,这场试炼,不会太平。”那人低声喃喃,随即转身消失在光影之中。晨光初照,武当山间云雾缭绕,石阶蜿蜒如龙。顾小楼立于静室门前,心绪沉稳,目光却透着一丝冷峻。

他知自己已入虎口,若不能破局,便将永困此门之外。

三日后便是入门试炼,可如今的他,连立足之地都尚未稳固。

“传言……明教余孽。”他低声喃喃,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此事绝非偶然,而是有人蓄意为之。慕容玄——那个在江湖中道貌岸然、实则与朝中权臣暗通款曲的昆仑掌门,果然不肯放过他。从踏入武当那一刻起,便有人设下陷阱,只待他一头撞进去。

脚步声自回廊尽头传来,打破了片刻的沉默。顾小楼转身,见那年长弟子缓步而来,神色比先前稍缓,却仍带着几分试探之意。

“长老有令,你须得先去刑堂,由几位执事长老再行查问。”那弟子语气虽不带敌意,但字里行间分明透露出对他的疑虑。

顾小楼点头应允,并未多言。

一行人穿林过殿,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幽深院落。此处青砖铺地,古木参天,屋檐下悬着一口铜钟,钟身斑驳,似已有百年历史。几名家丁模样的仆役正在洒扫落叶,见他们到来,纷纷避让至一旁。

刑堂内,烛火摇曳,数位灰袍老者端坐案前,神情肃穆。

正中一人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正是武当执法长老之一的李崇真。

“顾小楼。”李崇真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你自称江南顾家之后,却无信物、无人作保,更有传言你是明教余孽,意图混入我武当。此事你作何解释?”

顾小楼抱拳拱手,神态恭敬而不卑:“晚辈出身武林世家,幼习刀剑,未曾涉足江湖纷争。至于所谓‘明教余孽’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话音刚落,一名年轻弟子忽然站起,手中持着一封泛黄书信,高声道:“长老请看!这是昨日在山脚客栈搜到的一封密信,据说是此人随身所携,信中提及‘光明顶旧部’字样,岂非铁证如山?”

众人闻言,皆投来审视的目光。

顾小楼心头一震,面上却不显分毫惊惶。他一眼望去,便知那书信是伪造无疑。其纸张质地粗糙,墨迹新润,明显为近几日所写,而他自逃亡以来,从未携带任何此类物品。

“请长老容我细观。”他上前一步,接过书信,略一翻阅,心中已然有数。

“此信字体僵硬,笔锋生涩,绝非出自熟习书法之人之手。”他冷静分析,“且内容含糊不清,既无署名,亦无具体指向,如何能作为证据?”

李崇真微微颔首,却仍未完全释疑。

“即便如此,也不能排除你与明教有所关联。”另一名长老开口,语气森然,“若你真是顾家之后,可否说出你父亲曾拜于哪位前辈门下?又可知顾家祖传秘技为何?”

顾小楼略一思索,答道:“家父曾拜于‘断鸿刀’陈远舟门下,修习‘斩风十三式’,此乃顾家代代相传之武学。”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似有动容。

“不错。”李崇真轻叹一声,“陈远舟确有其人,十年前曾与武当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他顿了顿,目光再度凝重,“若你所言属实,为何江湖会传出你与明教有关的消息?这背后,必有蹊跷。”

“晚辈怀疑,此事与昆仑派掌门慕容玄有关。”顾小楼直言不讳,“他在途中派人监视我,更欲阻我入武当。此番谣言,极可能是他授意散布,目的便是让我无法立足于此。”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大胆!”一名年轻弟子怒斥,“你竟敢直指一派掌门阴谋陷害,莫非真想借机挑拨两派关系?”

顾小楼不动声色,淡淡道:“若有证据,自然可以澄清;若无证据,便请长老们彻查此事源头,还我一个公道。”

李崇真沉吟片刻,终是点头:“好,既然你愿接受查验,那我们便彻查此事。这几日,你可在山中暂住,但不得擅离居所。待查明真相,再定夺你的去留。”

顾小楼躬身行礼:“谢长老公正明察。”

走出刑堂,阳光透过树影洒落在肩头,他抬眼望向远处飞檐斗拱的宫殿,心中却并未轻松。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夜幕降临,武当山深处一片寂静,唯有风穿过松林,发出沙沙声响。

顾小楼独坐房中,掌灯未熄。他将那封所谓的“密信”摊开,细细观察。纸张材质特殊,纹理细腻,隐隐泛着一层淡青光泽,似乎并非寻常市面所能购得。

他指尖轻抚纸面,忽觉一股微弱香气萦绕鼻尖。

这不是普通纸张,而是某种特定场所才会使用的上等笺纸。

他眼神微眯,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洪九。

丐帮素以消息灵通著称,或许能从这张纸上查出些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窗外一道黑影掠过,动作极快,几乎难以察觉。

顾小楼猛然起身,推开窗棂,却只见夜色沉沉,四下无声。

他心中警铃大作,知自己已被盯上。

他迅速熄灭灯火,藏身墙角,屏息凝气,等待动静。

良久,才听得细微脚步声自走廊尽头传来,落地无声,显然是个高手。

那人停在他门外,稍作停留,旋即离去。

顾小楼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寒芒一闪。

“看来,这场试炼,不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