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飞檐上,薄雪悄然堆积,宛如一层晶莹的纱幕。陆玄冥站在檐下,指尖轻触飘落的雪花,细细感受那片冰凉的触感。暗卫的密报在掌心微微发烫,他低头扫过“夜枭金面使离京”几个字,指节在袖中轻轻叩击——这是给燕十三的暗号。
“公子,匿名信已随早市糖画摊送进二皇子府。”苏玉儿的声音如脂粉香般柔和,从廊角传来。她鬓边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似在映衬她那一抹笑意。“画匠照着您的指示,把二皇子的眉眼巧妙地融入兵部侍郎的密谈对象脸上,连茶盏上的花纹都与书房暗格的图案吻合。”
陆玄冥屈指弹落掌心的雪水,嘴角浮起一抹淡笑:“赵子昂最信耳目,偏我要让他的耳目变成聋子。”他转身时,宽袖带起一阵风,吹得苏玉儿鬓发微乱。“去宫宴吧,记得把‘废嫡’两个字咬得轻些,像在说私房话。”
苏玉儿抚了抚鬓角,莲步轻移,朝宫道而去。她裙角的金线在雪光中泛着冷冽的光,宛如一根细细的引线,悄然钻入兵部侍郎的后院。
二皇子府的密室里,赵子昂手握那封匿名信,手指微微颤抖。信纸上的墨迹尚未干透,散发着松烟的腥气。画像中,兵部侍郎与“神秘人”对坐的场景清晰入画,连窗外那株老梅的枝桠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神秘人的下颌线,怎么看都像极了二皇子。
“啪!”信笺被拍在檀木案上,赵子昂猛地扯松领口,喉结上下滚动。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日前兵部侍郎还信誓旦旦地说“北境藩王不足为惧”,而今早递来的请安帖,墨迹竟比平日淡了两分。“查查,昨夜谁潜入了兵部侍郎的书房!”他扯过案头的狼毫,笔尖在宣纸上戳出一个洞,眼中燃起一抹锐利的光。
随从领命退下时,烛火突然晃了晃。赵子昂盯着画像中“二皇子”腰间的玉佩——那是他亲手呈给主子的,玉坠上的螭纹一模一样。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滑入脊背,他猛然想起三日前书案下那声虫鸣,想起陆玄冥站在兵部侍郎府外时,眼底那抹似在下棋的笑。
宫宴的丝竹声从紫宸殿飘来。苏玉儿端着酒盏穿过回廊,突然在兵部侍郎的小妾软轿旁“踉跄”了一下。酒液溅在对方绣着并蒂莲的裙角,她慌忙蹲下擦拭,却在对方耳畔低语:“夫人可知?侍郎大人最近总翻《春秋》里废长立幼的篇章。”
小妾的手指猛地攥紧帕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嫁进侍郎府三年,只得了个庶子。若真要废嫡……她望着廊下自己映在冰面上的影子,忽然想起昨夜夫君在书房翻找地契的动静。“李妈妈,”她唤来贴身嬷嬷,声音发颤,“备马车,去二皇子府。”
夜色渐深,青瓦上的“夜枭”总部灯火通明。燕十三的匕首抵着一个灰衣人的后心,冷静而狠厉。那人是夜枭新收的暗桩,前夜在青州劫镖时露了马脚——陆玄冥早已在镖车中布下火药,火药中带着朱砂,此刻灰衣人衣襟上的红点,比灯笼还要醒目。
“陆公子要活口。”燕十三低声命令,匕首逼近肉里半寸。灰衣人疼得闷哼,踉跄被推进陆府柴房。月光从破旧的窗户漏进,映出墙角那坛酒和一张摊开的密报——“朝廷细作已混入夜枭,三日内必现。”
灰衣人盯着密报,喉结微微颤抖。他想起昨夜金面使突然离京,想起同屋兄弟今早被拖去刑房,额角的汗水滴在地上。心头一紧,他喃喃:“我说!赵子昂每月十五派人来,带的信都藏在……藏在糖葫芦的糖壳里!”
早朝的钟声响起七下时,陆玄冥捧着象牙笏板出现在丹墀下。“启禀陛下,寿辰当日臣有要事要与二皇子府幕僚赵子昂对质。”他话未落,殿内顿时炸开一片哗然。
老丞相的朝珠在胸前晃得乱响,二皇子的茶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赵子昂站在末尾,指尖紧扣掌心,努力让自己平静。望着兵部侍郎的背影——那人身子笔直,连眼角都未偏向他一分。
昨夜派去的暗卫回报:侍郎府门房见了他的人就关门,连茶都不奉上。寿辰夜的紫宸殿灯火辉煌,水晶灯把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群狰狞的鬼影。
赵子昂端起酒盏,手在微微颤抖。他喝了三大口,喉间似被火焰灼烧。正要起身敬酒,忽然——梁上的黑影一闪而过!
“刺客!”殿内一片惊叫。
赵子昂本能后退,却见那黑影直扑自己而来。寒光一闪,陆玄冥的护卫挥刀斩落刺客的右臂。刺客倒在血泊中,脖颈却倔强地扬起:“赵子昂!你拿了我们的银子,又把金面使卖给朝廷……啊!”
话未说完,便被一片寂静吞没。皇帝的目光如刀,缓缓扫过赵子昂那张苍白的脸。殿内空气凝固,只有烛芯爆裂的轻响。
赵子昂望着那染血的衣襟,忽然笑了——那刺客腰间的玉佩,与匿名信中“二皇子”所佩的玉佩,纹路竟一模一样。
“陆玄冥……”他踉跄扶住桌角,喉间泛起腥甜,“你竟然把我也算进去了?”
雪越下越密,北风裹挟着雪粒拍打着窗纸,仿佛有人在敲鼓,虚实交错,局势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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