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洁白的床单上投下温暖的光栅。
卡琳娜伸了个懒腰，感觉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那股被掏空的无力感已经消退了大半。
司徒宛疑的炼金术和医院的精心照料效果显著。
“出去走走？”
她看向坐在窗边，正一丝不苟地用一块软布擦拭着漆黑刀身的叶良工。少年闻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头：
“好！卡琳娜小姐想去哪儿？”
天宫城的街道比半月城更加宽阔整洁，空中轨道纵横交错，造型各异的飞行法器穿梭其间，充满了未来都市的活力与秩序感。
卡琳娜深吸了一口混合着阳光和淡淡法阵能量的空气，暂时将列车上惊心动魄的经历抛在脑后。
她的第一站是朱雀殿分部银行。亮出身份卡，在服务人员略带惊讶的目光中，她查询了自己的账户余额。
数字跳出来：五十一万佧。
其中一万佧是“富商”小姐的“情报费”，另外五十万佧则是父亲塞恩在她出发前转入的生活费，足够她在天宫城过上相当优渥的学生生活很久。
“嘶……”
站在她身后的叶良工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手指无意识地比划着：
“五……五十一万佧？这……这么多？”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堆在一起的样子。
卡琳娜笑了笑，觉得他震惊的样子有点可爱。她当即写了一张证明，直接划了一万佧到叶良工临时办理的账户里。
“喏，这是预支给你的工资。”她语气轻松地说。
叶良工看着自己账户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万佧，愣了好几秒，随即脸上绽放出纯粹而灿烂的笑容，没有丝毫推辞：
“谢谢卡琳娜小姐！”
他收得坦坦荡荡，卡琳娜知道他的性格，单纯得像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别人对他好，他很少会虚伪地拒绝，但为了报答这份“好”，他是真的可以毫不犹豫地豁出性命。
就像在列车上，自己不过是请他吃了两顿早饭，他却能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地冲向车顶，直面那恐怖的冰鸟风暴和强大的敌人。
走出银行，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两人漫无目的地闲逛，路过一座宏伟的教堂。
与常见的肃穆庄严不同，这座教堂的外观透着一种古典艺术的韵味，让卡琳娜产生了兴趣。
“进去看看？”她提议。
叶良工自然没有异议。
踏入教堂内部，卡琳娜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教堂供奉的是律法与公正之神，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教堂那高耸的穹顶和两侧的拱券之上，并非常见的空白或简单的圣光图案，而是布满了色彩斑斓、栩栩如生的宗教题材壁画。
天使羽翼的每一片羽毛都清晰可见，圣徒脸上的悲悯神情仿佛要穿透画布，描绘神迹的场景宏大而充满细节，华丽得如同走进了顶级的艺术博物馆而非肃穆的祈祷之所。
“这……和其他教堂不一样。”
卡琳娜低声惊叹，仰着头，目光流连在那些精美绝伦的画作上。叶良工也好奇地抬头张望，对艺术他不太懂，只觉得很好看。
两人沿着中央过道慢慢往里走，卡琳娜沉浸在艺术的氛围中。突然——
啪嗒！
一滴冰凉、黏糊糊的东西精准地落在了卡琳娜的头顶。
“啊！”她轻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指尖传来滑腻的触感，再放到眼前一看——是鲜艳的蓝色颜料！
卡琳娜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这种油性颜料非常难清洗，而她留着一头漂亮的长发。
怒火“噌”地冒了上来。
她猛地抬头，寻找罪魁祸首。
只见在高高的穹顶下方，一个简陋的木质支架上，站着一个穿着沾满各色颜料工作服的短发男孩。
他正全神贯注地挥舞着画笔，描绘着穹顶上一块尚未完成的区域，对下方发生的事情似乎毫无察觉。
“喂！上面的！”卡琳娜气恼地喊道，“你的颜料掉我头上了！”
支架上的男孩画笔一顿，终于低下头。
他的脸很年轻，带着艺术家的不羁和一丝不耐烦，眼神锐利地扫过卡琳娜沾着蓝色颜料的头发，语气淡漠：
“关我什么事？你今天走进这教堂，是由于你自己的意志。遭遇这样的灾厄，只能说你运气不好，与我何干？”
卡琳娜被这强词夺理的话噎了一下，随即一股更强烈的怒意涌上心头。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仰着头，清晰地反驳道：
“你这是偷换概念，这根本不是运气的问题。教堂是公共区域，任何人都可以自由进入瞻仰或祈祷。而你在公共区域的穹顶上绘画，本身就存在高空坠物的风险，这已经违反了公共安全法规。颜料掉落是你的工作失误导致的安全事故，责任在你，是你有错在先。”
男孩脸上的淡漠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阴沉的怒意。
他握着画笔的手紧了紧，居高临下地盯着卡琳娜，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卡琳娜以为自己的据理力争让对方理亏了，正等着他道歉。
然而，下一秒，男孩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只见他猛地将手中那罐还剩大半的蓝色颜料，手腕一翻，罐口朝下，对着卡琳娜的头顶，狠狠一倒。
哗啦——！
如同蓝色的瀑布倾泻而下，粘稠冰冷的颜料瞬间将卡琳娜的头发、肩膀、甚至部分脸颊彻底淹没。她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蓝精灵”。
卡琳娜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冰凉的触感和刺鼻的气味提醒她发生了什么。
“良工！”她下意识地尖叫。
叶良工在颜料罐翻倒的瞬间就已经动了，他根本没想过对方会如此嚣张。
看到卡琳娜被颜料淋透、呆立当场的委屈模样，少年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保护雇主，这是他的职责。
呛啷！
黑刀出鞘，带起一道寒光。叶良工双脚猛地蹬地，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
他并非变幻门徒，没有飞行能力，但这一跃的爆发力惊人，竟然凭借纯粹的肉体力量和精妙的技巧，硬生生跃上了近十米高的支架。
“混蛋！”
叶良工低喝，人在空中，刀背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哈曼德的肩膀——他意在教训，并未用锋刃。
男孩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朴素的少年身手如此迅捷。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反应却快得不可思议。
脑袋只是微微一侧，便躲过了刀背的重击。同时，他沾满颜料的手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叶良工握刀的手腕，另一只手则顺势按住了叶良工的后颈。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传来！
叶良工只觉手腕剧痛，仿佛要被捏碎，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压着他的头，狠狠撞向脚下的木质支架。
砰！
“呃啊！”叶良工痛呼一声，额头瞬间红肿起来，眼冒金星。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和力量，在这个画画的男孩面前，竟然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男孩一脚踩住叶良工握刀的手腕，将他牢牢制住，脸上露出兴奋又嚣张的笑容，对着下方狼狈的卡琳娜和挣扎的叶良工大声宣告：
“小鬼记住了，我叫亚历山大·哈曼德！在帝合学宫都没人敢轻易惹我。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算什么东西……”
“亚历山大·哈曼德！！！”
一声饱含震怒的咆哮如同惊雷般在空旷的教堂里炸响，瞬间盖过了哈曼德嚣张的叫嚣。
声音中蕴含的威严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只见教堂侧门处，一位身穿庄重主教教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脸色铁青，目光如炬，死死瞪着支架上那个无法无天的身影。
哈曼德嚣张的气焰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蔫了下去。
他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畏惧：“老……老师……”
“给我滚下来！立刻！马上！”主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哈曼德悻悻然地松开踩着叶良工的手。
就在他放松警惕的瞬间，叶良工眼中厉芒一闪，强忍着眩晕，握刀的手腕猛地一拧挣脱束缚，用坚硬的刀柄末端，狠狠向上顶在了哈曼德的下巴上。
“唔！”
哈曼德猝不及防，痛得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差点从支架上摔下去。他捂着脸，眼中怒火再次燃起，就要扑向叶良工。
“哈曼德！你敢！”主教的怒吼再次传来，带着雷霆之威。
哈曼德身体一僵，高举的手不甘地放了下来，只能用喷火的眼神瞪着叶良工。
叶良工已经趁机翻身落地，虽然额头红肿，但眼神依旧锐利。他挡在卡琳娜身前，对着支架上的哈曼德，声音清晰地陈述：
“这一下，是替卡琳娜小姐还给你的。我承认技不如人，但你挑衅侮辱在先，这是你应得的教训！”
这时，主教已经快步走到了浑身蓝色颜料的卡琳娜面前。
他脸上充满了真挚的歉意，连连躬身：“万分抱歉！这位小姐，还有这位小兄弟。我是本堂主教莫里森。是我管教无方，让这个混账东西惊扰了二位，实在是对不起。”
说着，莫里森主教伸出手，掌心亮起柔和而纯净的白色光芒，轻轻拂过卡琳娜的头发和衣物。
那粘稠顽固的蓝色颜料在光芒中如同遇到克星，迅速分解、剥离、消散，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卡琳娜甚至感觉头发比之前更加清爽柔顺了。
看着主教如此诚恳的态度和神奇的法术，卡琳娜心中的怒火也消去了一大半。毕竟，主犯不是这位主教。
叶良工也默默地收刀入鞘，站回卡琳娜身边。
哈曼德垂头丧气地从支架上爬了下来，站到主教莫里森身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莫里森主教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用力按着他的脑袋往下压，厉声道：“道歉！给这位小姐和这位小兄弟，认真道歉！”
哈曼德被按得龇牙咧嘴，似乎很怕这位主教老师。他支支吾吾，不情不愿地对着卡琳娜和叶良工含糊道：“对……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卡琳娜看着他那副样子，叹了口气，没有立刻接受道歉，而是盯着他问道：“你也是帝合学宫的学生？”
哈曼德揉了揉被主教按疼的脑袋，没好气地回答：“是啊！三年级！在这里做临时工赚点零花钱而已！”语气里还带着点不服气。
卡琳娜上下打量了他几秒，眼神平静。突然，她毫无征兆地动了！
她一步上前，在哈曼德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紧握的右拳带着风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鼻梁上！
砰！
“嗷！”
哈曼德猝不及防，痛得大叫一声，捂着瞬间酸胀发红的鼻子，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静甚至有点狼狈的女孩，下手这么干脆利落。
“你！”哈曼德又惊又怒，刚想发作。
卡琳娜却已经飞快地从随身的精致小包里掏出四张张面值五百佧的崭新钞票，加起来两千佧，直接塞到了哈曼德捂着鼻子的手里。
“这是你挨打的费用。”卡琳娜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做一笔再平常不过的交易，“拿着吧。”
哈曼德捂着鼻子，愣愣地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两千佧钞票。
鼻子的剧痛还在，但钞票那特有的油墨气味和厚实的触感，却像有魔力一样，瞬间冲散了他所有的愤怒和委屈。
他眼中的怒火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喜的光芒。
他飞快地把钞票塞进自己沾满颜料的裤兜里，仿佛怕卡琳娜反悔。
然后，他抬起头，脸上竟然堆起了一个极其灿烂甚至有点谄媚的笑容，对着卡琳娜点头哈腰，语气诚恳得判若两人：
“哎呀，这位小姐，您真是人美心善，是我有眼无珠，是我混账，是我错了，刚才都是我的错！您教训得太对了！”
他拍着胸脯，眼神热切地看着卡琳娜，“那个……您要是觉得还没消气，要不要……再打我一拳？这次只要再给一千佧就行！保证让您打到满意为止！”
卡琳娜翻了翻白眼，叶良工直接呆住。
主教莫里森痛苦地捂住了额头，一副“这孽徒没救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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