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乞判 > 第五章 柴堆之后藏杀机,密室救人显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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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雾湿冷,钻进破瓦窑的漏顶。

苏信指尖还留着林七娘发间珠花的铜锈味,有点酸涩。

他看着小道姑攥紧金镯子的手——那是他昨夜当掉半块碎玉换来的,镯面刻着并蒂莲,此刻被她捏得泛白,指节几乎陷进皮肤。

“我数到三。”他敲了敲她手腕,金属相碰发出一声“叮”,清脆又冷,“一,你跨出窑门时要提三寸裙角,别沾泥;二,进天机馆先摸门框上的铜环,赵铁嘴信这个;三……”他顿住,看她珠花歪了,伸手替她扶正,指尖擦过她耳畔,有点凉,“三是,若他问起生辰八字,就说四月十五亥时,和城隍庙听的那位绸缎庄少奶奶一样。”

林七娘睫毛颤了颤:“要是他看出我不是真的?”

“他看不出。”苏信拿出缺角镜子,照出她眼下的青影,“你这副慌得要哭的样子,比真小姐还像。赵铁嘴专骗富贵人,最懂他们的娇弱。”他顿了顿,“小豆子的锁链声,我听得真切。再拖半日,那些人……”

远处铜锣响,城防营喊着备沙袋。

林七娘猛地抬头,道袍下摆扫过地上的灰布——那是小豆子袄子上扯下的,还带着血。

她忽然抓住苏信的手腕:“你答应我,要是赵府有埋伏……”

“我身上还带着前日从狗洞摸进来的土。”苏信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粗糙蹭过她手背,“赵铁嘴的护院夜里赌钱要喝三壶老烧,马三的刀疤遇潮会痒,他得揉三次才肯拔刀子。”他笑了笑,露出一颗虎牙,“七娘,你见过要饭的讨馒头吗?我们最会挑软处下口。”

林七娘慢慢松开手。

她抓起铜镜又照了照,把道髻拆得更散些,乌发遮住半边脸。

她挎着绣金帕子走出瓦窑,晨雾里只余珠花轻响。

苏信等她身影消失,这才摸出火折子,指尖摩挲着边缘。

他沿着墙根往赵府走,踢到一块碎砖——正是昨夜翻墙时蹭落的,还带着他的血,脚下一滑,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来了。”他对墙根低声说。

赵府后墙的狗洞比昨夜更臭,混着腐菜和尿骚。

苏信钻进去,后颈的伤蹭得火辣辣疼。

他贴着墙根数到第七块青石板停下。

昨夜马三的刀劈进砖墙的位置还留着白印。

苏信蹲下来,鼻尖几乎贴地——他动用了“线索追踪”的初级技能,能隐约嗅到焦糊味,顺着气味往厨房方向去。

厨房的柴堆比昨夜更高,压着块大石头。

他绕到柴堆后面,指甲在砖缝里一抠——果然塞着红布。

他屏住呼吸,指尖摸索,直到触到凸起的砖角。

“咔。”

机簧声混着柴堆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迅速摸出铜钱卡在砖缝里。

石门开的瞬间,霉味裹着血腥冲出来。

他眯起眼,借着光看见台阶下的青砖上有拖擦的痕迹。

他猫腰溜进去,反手推上石门。

黑暗里,他听见铁链的“哗啦”,喉咙里的呜咽,还有煮药的“咕嘟”。

火折子擦亮,他瞳孔一缩。

密室靠墙摆着七口黑铁丹炉,炉下的火舌舔着炉身,符纸泛着红光。

丹炉前的青石板上,锁着二十多个乞丐——有老有小。

他们直勾勾盯着丹炉旁的人影。

赵铁嘴背对着他。

他手里端着陶碗,正往一个小乞丐嘴里灌药——那孩子手腕上拴着和小豆子同款的铁锁。

“这味‘百日红’得配童男童女的怨气。”赵铁嘴声音嘶哑,“等凑够七七四十九具,我的‘返命丹’就能……”

他突然顿住,缓缓转身。

火光里,苏信看见他左眼浑浊,右眼泛着幽蓝——那是邪术师才有的“鬼瞳”。

“是你。”赵铁嘴手指抠进陶碗,药汁滴在青石板上冒烟,“昨夜翻墙的小叫花子。”

苏信的目光掠过那些乞丐,在角落看见小豆子。

那孩子嘴堵着破布,拼命用额头撞身后青石板,锁链撞出脆响。

“救……”小豆子喉咙里挤出模糊音节,眼泪打湿破布。

赵铁嘴笑了。

他举起陶碗晃了晃:“你可知这些人在替你受死?这丹炉要的是‘无根人’的怨气——乞丐、孤儿、无家可归的。”他舔了舔嘴角,“等我把他们的精魄炼进丹里,大乾的皇帝都得跪着求我……”

“住口。”苏信的声音很轻,却透着冷。

他手慢慢摸向腰间的碎瓷片。

丹炉火舌窜高,空气中飘来硫磺味。

他望着那些挣扎的身影,又看了看小豆子脸上的泪,弯腰捡起块碎砖。

“你要做什么?”赵铁嘴尖叫。

苏信没回答。

他盯着柴火堆,指节捏得发白——只要切断火源……

“拦住他!”赵铁嘴扑过来。

苏信转身,碎瓷片划向最近的锁链。

“咔嚓”一声,一个老乞丐的手腕自由了。

那老人愣了愣,扑向柴火堆。

密室里,铁链响、丹炉轰鸣、赵铁嘴咒骂混成一片。

苏信割开第三根锁链,眼角瞥见小豆子往他这边蹭,脚踝铁链拖出血痕。

他弯腰,指尖触到小豆子嘴上的破布。

“别怕。”他说,“我带你回家。”

丹炉火舌又窜高,符纸开始焦黑。

他手按在柴火堆上,只要轻轻一推……

苏信的指尖在柴火堆上顿了半息。

他能听见丹炉里药液沸腾的咕嘟声,像极了城南老妇熬药时的呜咽——那老妇的孙子也是个小乞丐,半月前在城隍庙前被赵铁嘴“收去做工”,从此再没露过面。

“烧了。”他喉结滚动,碎瓷片狠狠扎进柴火堆的麻绳里。

“咔嚓!”捆柴的粗麻应声而断,半人高的柴堆轰然坍落。

丹炉下的火苗被压灭大半,暗红的炭块迸溅着火星,落在赵铁嘴玄色道袍上,烫出几个焦黑的洞。

“小杂种!”赵铁嘴踉跄后退,人骨念珠撞在丹炉上发出闷响。

他鬼瞳里的幽蓝骤亮,像两盏浸了毒的灯笼,“你毁了我的丹,我就把你做成第八十……”

“第八十个?”苏信弯腰捞起块烧红的炭块,反手砸向最近的丹炉。

铸铁炉身被砸出个凹痕,墨绿色药汁溅在青石板上,滋滋冒着青烟,“那前七十九个,是不是都像小豆子这样?”

他指腹蹭过小豆子脸上的血痂,粗糙的皮肤与稚嫩的脸颊接触,带来一丝刺痛,“被锁着灌药,被抽干精气,最后连骨头都要磨成药引?”

丹炉的火彻底熄了。

密室里突然暗下来,只剩符纸边缘的焦黑还泛着幽光。

被松开锁链的老乞丐突然扑向赵铁嘴,指甲深深掐进他脚踝:“我儿子才十三岁!你说带他去吃热乎饭……”

赵铁嘴痛吼着甩腿,人骨念珠“哗啦”散了一地。

苏信眼尖地看见一粒骨珠滚到小豆子脚边——那上面还沾着未擦净的血,纹路像极了小孩的指节。

“跑!”他抓起小豆子的手,另一只手拽过最近的小乞丐,“往石门冲!我断后!”

锁链撞击声炸成一片。

有个独眼老丐抄起断链当武器,照着赵铁嘴膝盖砸下去;有个裹着破棉袄的姑娘抱起丹炉上的陶碗,药汁劈头盖脸泼向那对鬼瞳。

赵铁嘴捂着脸尖叫,玄色道袍被扯得露出半截胸膛——那里纹着条青鳞大蛇,蛇尾缠着两个扭曲的“隋”字。

苏信的心脏猛地一缩。

前世那个混沌梦境突然浮现在眼前:血月当空,他握着柄泛着法则微光的剑,对面的人胸口也纹着同样的蛇,嘶声喊着“大隋复国”。

“快走!”他踹开脚边的骨珠,推着小豆子往石门跑。

老乞丐们自发围成人墙,用锁链和断砖拦住赵铁嘴。

石门“吱呀”作响的瞬间,他听见赵铁嘴的冷笑穿透混乱:“跑?这赵府地下全是我的机关!你们就算爬出密室,也得死在……”

“轰!”

头顶传来重物坍塌的闷响。

苏信抬头,看见密室穹顶裂开道缝隙,晨雾混着碎砖簌簌落下——是林七娘!

她定是在外面引开护院,趁机砸了房梁。

“七娘!”他吼了一嗓子,拽着小豆子钻出石门。

潮湿的空气裹着青草香涌进来,原来他们竟不知不觉跑到了赵府后园的假山下。

晨雾里,林七娘正举着块半人高的石头,道袍下摆沾着泥,发间珠花歪在耳后,看见他时眼睛亮得像星子:“我数到三,他们果然在赌钱!”

“先跑!”苏信把小豆子塞进她怀里,转身挡住追来的赵铁嘴。

老乞丐们陆陆续续从密室里爬出来,有几个伤重的扶着墙喘气,血滴在青石板上,开出一串暗红的花。

赵铁嘴的鬼瞳还淌着药汁,却笑得更疯了。

他从怀里摸出张黄符,往地上一甩:“既然你们急着见阎王——”

符纸腾地烧起来,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苏信踉跄着扶住假山,看见青石板下钻出无数黑蛇,蛇信子吐着幽蓝火焰,直往人群里钻。

小豆子吓得往林七娘怀里缩,哭腔里带着抽噎:“蛇!好多蛇!”

“闭眼!”苏信摸出怀里的香灰——那是昨夜在城隍庙捡的,专门用来对付邪术。

他反手撒向赵铁嘴,香灰裹着晨雾扑进那对鬼瞳,老东西惨叫着捂住脸,黄符“啪嗒”掉在地上。

“走!”苏信抄起块断砖砸向蛇群。

黑蛇遇砖即碎,化作缕缕黑烟,显然是邪术幻像。

他拽着林七娘往墙角跑,那里有个狗洞——正是他昨夜钻进来的路。

老乞丐们互相搀扶着跟进,有个年轻的帮着背伤重的,锁链在身后撞出清脆的响。

赵铁嘴的骂声渐渐远了。

当最后一个人钻出狗洞时,苏信瞥见老东西腰间的玉佩闪了闪——羊脂玉上刻着“宇文”二字,纹路和前世梦境里那柄剑上的法则碎片竟有几分相似。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前世记忆的碎片突然涌来:他站在云端,脚下是崩裂的法则网,有个戴冕冠的男人举着剑喊“道判,你护得住这天地,护不住你自己”;然后是黑暗,无边的黑暗,直到他在破瓦窑里醒来,成了个要饭的。

“慕遮哥?”小豆子的小手扯了扯他衣角,“我们安全了吗?”

苏信低头,看见孩子脸上的血已经结成痂,眼睛亮得像洗过的星子。

他摸了摸孩子的头,转身看向林七娘——她正给伤重的老丐包扎,道袍上沾着血,却笑得比晨雾里的太阳还亮。

“安全了。”他说,声音哑得像生锈的刀。

可当他的目光扫过怀里的人骨念珠(刚才混乱中捡的),扫过袖中那枚“宇文”玉佩,心跳又快了起来。

远处传来铜锣声,是城防营在喊“河提暂稳”。

苏信摸了摸怀里的证物,又看了看被救的乞丐们——他们正互相拍着背笑,有个老妇把半块烤红薯塞进小豆子手里,说“这是我藏在灶台里的,热乎”。

他突然想起昨夜在破瓦窑里,小豆子缩在他怀里发抖,说“赵铁嘴说我们是无根人,天地不要的”。

现在孩子嘴里咬着红薯,含糊不清地说“慕遮哥是神仙”,沾着灰的小脸上全是笑。

苏信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还沾着香灰。

他突然笑了,露出那颗虎牙——和昨夜哄林七娘时一样的笑,只是更亮,像淬了火的剑。

“该去李捕头那了。”他对林七娘说,把人骨念珠和玉佩塞进怀里,“带着这些,他总得信。”

林七娘擦了擦手,把道袍上的血渍往身后藏了藏:“要是他不信呢?”

“他会信的。”苏信望着远处飘起的炊烟,想起城隍庙前那些朝他作揖的百姓,想起昨夜换金镯子时当铺掌柜说“这位小爷断案比我看账还准”。

香火值在他意识里轻轻震动,像春汛时的河水,正漫过“线索追踪”的下一个等级。

他摸了摸后颈的伤,那里的血已经止住了。

风里飘来包子铺的香气,混着老乞丐们的笑声,混着小豆子的欢呼,像根细针,轻轻扎破了前世那团混沌的雾。

“他会信的。”他又说了一遍,声音轻得像句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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