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青檀镇西隅的灵钥阁前聚起一片青灰色的人影。
陈墨站在队伍最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里的铜片——那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遗物，此刻正随着门楣上跳动的灵纹微微发烫。
“第三轮测试，规则听好。”
韩青羽抱臂而立，腰间玉牌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地下密室藏着九柄灵纹钥，每柄对应一处秘境入口。
限时半个时辰，先拿到钥匙者胜。
“她扫过人群，目光在陈墨脸上顿了顿，”但切记，密室内布有’封识阵‘，触发即锁神识。
“人群中响起抽气声。”
灵纹师最倚重的就是神识，没了感知，破解机关全凭肉眼，难度陡增三倍。陈墨垂眸，神识在识海中轻轻一探——那团小金日正安静地悬浮着，倒不似昨日般灼人。
许是这封识阵对他的天纹识海影响有限？
“陈兄弟。”
一道压低的女声从身侧传来。
黄三娘裹着粗布短打，发间还沾着前两日炉灰，“我观你神识异于常人，若联手，或许能绕开正面。”
她指节因常年刻纸泛着青白，却握得极稳，“我熟稔机关暗门，你破灵纹，如何？”
陈墨抬眼。
这女子在第二轮测试中替他挡过秦无极的符纸余波，此刻眼底映着晨光，倒比那些世家子弟多了几分烟火气的真诚。
他点头：“听你的。”
话音未落，青石门“轰”地洞开。陈墨被人流推搡着向前，却在门槛处顿住脚步——门内涌出的阴寒气息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像极了母亲生前常烧的沉水香。
他攥紧铜片，识海中的金日突然一颤。密室比想象中深。
陈墨跟着黄三娘贴着石壁挪动，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石壁上泛着幽绿的荧光，照出密密麻麻的刻痕。
“是阵纹。”黄三娘指尖划过墙面，“但被人刻意打乱了。”
她突然拽住陈墨衣袖，“往左三步，有翻板。”
陈墨依言侧移，脚尖刚点地，右侧地面便“咔”地裂开道缝，涌出刺目的红光。
他后背沁出冷汗——若刚才踩实了，怕是要掉进什么陷阱。
黄三娘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前方转角。
转过弯的瞬间，陈墨的呼吸停滞了。
整面石壁上流转着淡金色的纹路，似云非云，似河非河，每道线条都在他识海中投下倒影。
那是...凡纹！
与他昨夜在梦中见到的母亲手绘图腾一模一样！
“你怎么了？”
黄三娘察觉他僵直的背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就是普通的装饰纹？”
陈墨没答话。
他能感觉到识海中的金日在沸腾，那些石壁上的纹路正顺着神识往他脑海里钻，像久别重逢的故友在轻唤。
他颤抖着摸出符纸，刻刀抵在纸面的瞬间，神识自动开始临摹——不是刻意记忆，而是那些纹路自己涌进了笔尖。
“嗤啦”一声，符纸泛起银芒。
黄三娘瞪大眼睛，看着那道由光组成的纹路从符纸上剥离，悬浮在半空，竟与石壁上的金纹重叠出一个完整的圆。
“轰——”密室中央的石柱应声升起，顶端托着一枚幽蓝钥匙。
灵纹在钥匙表面流转，每一道都像活物般轻颤，竟与陈墨手中的符纸产生共鸣。
“你...你居然看懂了这玩意！”
黄三娘声音发颤，“我在天工宗当杂役时，见过最厉害的外门弟子也得半日才能破这种阵纹！”
陈墨盯着钥匙，喉结动了动。
他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仿佛这钥匙不是藏在这里，而是专门等他来取。
母亲留下的铜片在怀里烧得发烫，他甚至能听见某个遥远的声音在说：“墨儿，你终于来了。”
“当啷！”
密室入口传来重物撞击声。
陈墨转头，正见秦无极踢开半扇石门，折扇“唰”地展开，映着石壁幽光，扇面绣着的玄鸟泛着冷厉的金芒。
他身后跟着莫言，那谋士阴恻恻地笑着，指尖捏着三枚黑钉。
“陈公子好手段啊。”
秦无极踱步上前，靴底碾碎地上的碎石，“我还道你只会扎纸人，原来连阵纹都能破？”
他突然眯起眼，“不过现在，你拿什么跟我抢？”
莫言抬手，三枚黑钉破空而来。
陈墨神识一探，竟被钉上的禁纹灼得生疼——这是“禁识钉”，专锁灵纹师的神识感知！
“快走！”
黄三娘突然扑过来，抄起脚边的断剑挡住一枚黑钉，“我挡住他们，你拿钥匙！”
她后背撞在石壁上，嘴角溢出血沫，却冲陈墨吼：“愣着做什么？！”
陈墨攥紧钥匙的手青筋暴起。
他能听见秦无极的笑声在密室里回荡，能看见莫言又摸出一把黑钉，能感觉到黄三娘的血正顺着石壁往下淌，滴在他脚边。
跑！
他的大脑在尖叫。
母亲的铜片、灵纹的共鸣、黄三娘的血...所有东西都在推着他往前。
他转身冲向石柱，指尖刚碰到钥匙，整座密室突然剧烈震动。
“想走？”
秦无极的声音里带着癫狂，“把钥匙留下！”
陈墨咬着牙，将钥匙塞进怀中。
识海中的金日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竟将逼近的禁识钉震得偏移三寸。
他趁着这个空档撞开侧墙的暗门——那是黄三娘刚才用眼神示意的生路。
冷风灌进领口时，陈墨终于踉跄着栽倒在青石板上。
他捂着发疼的胸口，摸出怀中的钥匙。
幽蓝光芒中，一行极小的篆文缓缓浮现：“凡纹归位，母待子归”。
他的手开始发抖。
母亲临终前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她浑身是血地抱着他，指尖在他手心画着奇怪的符号，声音轻得像叹息：“墨儿...凡纹...不可忘...”
“陈墨！”
远处传来韩青羽的呼喊。
陈墨抬头，看见灵钥阁的飞檐上，一轮红日正缓缓升起。
他怀中的钥匙突然发出更亮的光，与其他考生手中的钥匙遥相呼应，在天空中勾勒出一座若隐若现的浮空山谷。
那山谷被云雾笼罩，却有一道金光穿透云层，直直照在陈墨的位置。
他望着那光，突然笑了——母亲的话，他从未忘记。
而这，不过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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