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闭合的闷响在耳畔炸开时，陈墨的后颈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能清晰听见识海深处传来的裂帛声——那些伴随他月余的灵纹图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重组，金红交织的光流在识海翻涌，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揉碎了又重新捏塑。
“疼！”
他踉跄着扶住祭坛边缘，指节因用力泛白。
黑玉表面的纹路突然泛起温热，透过掌心直钻识海，原本撕裂般的痛楚竟化作奇异的酥麻。
他看见最中心那道最淡的云纹突然“活”了，如游龙般窜向其他纹路，所过之处，所有断裂的线条自动衔接，残缺的图谱疯狂生长。
当最后一道灵纹“咔嗒”落位时，陈墨眼前骤然一黑。
再睁眼时，他已不在青铜谷里。
悬浮的古殿像被嵌在墨色琉璃中，墙壁上的灵纹如活物般流淌，金红两色交缠成星河。
正中央悬浮着一枚鸽卵大小的灵核，表面流转着水银般的光泽，每一丝波动都让陈墨的识海跟着震颤——那是比他绘制过的所有灵纹都更纯粹的灵韵。“二品......”他脱口而出。
体内原本细若游丝的灵脉突然涨大，像被灌了滚水的竹筒，热流从丹田直冲百会。
方才还只能勉强感应灵韵的识海，此刻竟能清晰“看”到古殿穹顶每道灵纹的走向，连灵核表面那道极细的冰裂纹都纤毫毕现。
这是突破！
他想起老仆曾说过，灵纹师突破品阶时，灵脉会被灵韵洗练。
可寻常突破哪会这般剧烈？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腰间蓝印花布包——母亲留下的残页，此刻正隔着布料灼烧他的皮肤。
“想碰它？”
清冷女声从背后传来。
陈墨猛地转身，玄色衣摆扫过地面，带起一串细碎的灵纹光屑。
红衣少女就站在三步外，裙裾上的金线绣着某种他从未见过的纹路，发间金步摇轻颤，连睫毛上都沾着星子般的灵光。
她眼尾微挑，明明在笑，眼底却结着冰：“陈墨，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陈墨的呼吸一滞。
?这个女孩，他在青檀镇商会大会上见过一面——当时她站在二楼雅间，看他雕刻灵纹时的眼神，像在看一块蒙尘的玉。
可她说“一起在灵纹塔下修行”......识海突然刺痛。
他捂着额头蹲下，无数碎片如暴雨砸来：朱漆高塔直插云霄，塔下开满火红的花；
扎着双髻的小丫头举着灵纹笔追他跑，笔尖溅出的灵光在青石板上画出歪歪扭扭的云纹；
还有个白胡子老头敲他们脑袋，说“凡纹不是歪门邪道”
...
“灵纹塔......”陈墨抬起头，冷汗顺着下巴滴落。
红衣少女的面容与记忆里那个总把糖葫芦分他一半的小丫头渐渐重叠，“你是......阿璃？”
少女的瞳孔微微收缩，冰碴似的眼底终于泛起涟漪。
她伸手，指尖悬在陈墨额前三寸：“你终于想起来了。
当年灵纹宗被灭时，你才五岁......
“轰——”
灵核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陈墨被震得撞在墙上，却见灵核表面的水银全部剥离，化作千万道流光钻入他眉心。
识海里那幅刚成型的上古图腾突然活了，金红纹路如蛇般窜入他四肢百骸，每经过一处，都留下灼烧般的热痕。
“凡纹传人，欢迎归来。”
苍老的声音在头顶炸响，震得古殿墙壁上的灵纹纷纷亮起。
陈墨望着自己的手掌——皮肤下隐约能看见金红纹路流动，像有生命的活物。
他忽然明白母亲临终前为何要把残页塞进他怀里，明白老仆为何总在深夜对着残页叹气。
“原来......”他喉咙发紧，“我真的是灵纹宗的人。”
红衣少女走到他身侧，指尖轻轻点在他心口：“不止如此。”
当年你父亲以凡纹证道，触怒天道，才招致灭宗之祸。
现在灵纹塔的传承认主，天道......
“咔嚓——”
一声裂帛般的脆响打断她的话。
陈墨抬头，看见古殿穹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有暗红液体顺着裂缝滴落，砸在地面发出“滋啦”轻响。
他下意识接住一滴，指尖顿时传来灼烧感——那根本不是血，是凝实的灵韵，带着浓重的腥甜。
“要来了。”
红衣少女突然拽住他的手腕，“跟我走，出了古殿你就明白......”
话音未落，整座古殿开始剧烈摇晃。
陈墨感觉有双无形的手在撕扯他的识海，灵核的共鸣声、红衣少女的催促声、记忆里老头的叹息声，全在耳边炸成一片。最后一刻，他瞥见穹顶裂缝里渗出的红光中，有无数扭曲的人脸在狞笑。
当意识重新归位时，陈墨正站在一片密林边缘。
风里飘着潮湿的土腥，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
他摸了摸腰间的布包——残页还在，只是温度比以往更灼人。
“血雨......”
他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喉结滚动。
方才古殿里滴落的暗红液体，此刻正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妖异的花。
林子里突然传来枝叶折断的声响。
陈墨握紧腰间的刻刀，识海自动展开——三百步外，有什么东西正拨开灌木丛，每一步都震得地面轻颤。
而在更深处，他听见了雨声。不是普通的雨。
是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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