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背着老仆在山路上走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寻到一处背风的岩穴才停下。
他将老人轻轻放在干草堆上,月光透过岩缝漏进来,照见老仆苍白的脸——方才简单包扎的伤口还在渗血,染得粗布绷带透出暗褐。
“墨儿,去罢。”
老仆抓住他手腕,指节因用力泛白,“我这把老骨头拖不动,你娘的布包......得送进灵纹宗。”
陈墨喉结滚动,天纹识海此刻仍在发烫,神识如蛛网般蔓延,能清晰感知到老仆体内气血紊乱的轨迹。
他从怀里摸出半块止血药,碾碎了喂进老人嘴里:“等我引开追兵,回来背您。”
老仆笑了,皱纹里浸着月光:“你娘说过,凡纹之道要见血。”
这血......该是你踏出去的第一步。
“陈墨手指微颤。”
他替老仆掖了掖衣角,将布包系在腰间,转身时听见老人低咳,像一片枯叶撞在石壁上。
山风卷着草屑扑来,他深吸一口气,神识突然捕捉到前方十里外的灵韵波动——那是上古灵纹特有的震颤,如同一口古钟被轻轻叩响。
循着这波动,陈墨在黎明前的薄雾里来到一座幽谷前。
谷口立着块两人高的巨石,表面爬满深褐色纹路,像被火烧过的树根,又像某种活着的血管。
他刚抬起手,指尖还未触及石面,天纹识海突然炸开刺目金光——那些纹路竟在他识海里活了过来,纠缠成一张巨网。
“轰!”
巨石从中裂开,碎石飞溅。
陈墨本能后仰,却见一道身影从石缝里跃出——那是具由藤蔓和枯枝编织的躯体,肋骨处嵌着半截青铜箭簇,眼眶里跳动着两团幽绿鬼火。
它抬起枯藤缠绕的手臂,指甲尖滴着暗绿黏液,发出砂纸摩擦般的低吼:“凡者......止步。”
陈墨后背抵上岩壁,掌心沁出冷汗。
他能看见山鬼体内嵌套的灵纹,像被蛛网困住的萤火虫——那是层层叠叠的封印纹,最内层泛着暗红,正是驱动这具躯体的核心。
“逆流纹,裂魂纹。”
他咬着牙默念,神识如利刃般刺入山鬼灵纹。
指尖在虚空中划出银白轨迹,先是一道逆流纹缠住封印纹的脉络,紧接着裂魂纹如尖锥猛刺——这是他昨夜在识海里推演了百遍的组合技,专为破解嵌套灵纹设计。
山鬼鬼火暴涨,枯藤骤然绷直,抽向陈墨面门。
他侧身翻滚,左肩被划开道血口,却见山鬼躯体明显一滞——最外层封印纹已被剥离,露出下面泛着霉斑的次层。
“好机会!”
陈墨刚要乘胜追击,远处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
他转头望去,山道上七八个黑影正快速逼近,为首的冷面刀客手持带血的环首刀,傀儡师跟在其后,袖中机关蜂振翅的嗡鸣刺破晨雾。
“小崽子,上次让你跑了!”
刀客舔了舔刀刃,“秦爷说了,活要见人,死......”他目光扫过陈墨腰间的蓝印花布包,瞳孔骤缩,“把东西交出来,留你全尸!”
陈墨心沉到谷底。
他瞥向山鬼——此刻这怪物虽被压制,鬼火却仍灼得人皮肤生疼。
两边夹击下,他根本撑不过十招。
“引灵符!”
他突然想起怀中的黄纸符。
那是前日替镇中猎户画的,本为引开山兽,此刻或许能......他摸出符纸,指尖沾血快速补上一道灵纹,趁山鬼再次扑来的瞬间,将符纸拍在其藤蔓缠绕的胸口。
“吼——!”
山鬼突然顿住,鬼火转向刀客方向。
它似乎本能察觉到威胁,枯藤如钢鞭般抽向最近的喽啰。
那喽啰惨叫着被抽飞,撞在树上时连骨头都发出碎裂声。
“他娘的!”
傀儡师惊觉不对,急忙捏动法诀。
十二具青铜傀儡从他背后弹出,手持短刃朝山鬼冲去。
陈墨趁机眯起眼,神识如丝线般缠住傀儡与主人间的灵纹链路——那是根泛着灰黑的细链,正是操控核心。
“裂魂!”
他低喝一声,神识猛扯。
青铜傀儡的动作突然僵住。
为首的傀儡缓缓转头,短刃对准了傀儡师的咽喉。
“不!”
傀儡师踉跄后退,却见其余傀儡纷纷调转方向,刀刃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刀客的刀砍在山鬼藤蔓上,溅起火星。他这才发现不对劲,吼道:“撤!先撤——!”
“话音未落,一具傀儡已冲到他脚边,短刃扎进他小腿。
刀客痛叫着拔刀,山鬼的枯藤趁机缠住他脖颈,将他提离地面。
陈墨趁机后退,靠在谷口巨石残垣上。
他看着混乱的战场:山鬼狂怒地撕咬傀儡,傀儡们反捅旧主,刀客的喽啰们抱头鼠窜。
傀儡师被自己的机关蜂追得跌进草丛,刀客的环首刀掉在他脚边,刀刃上还沾着老仆的血。
“走!都走!“刀客的嘶吼被山鬼的低鸣淹没。
陈墨看着他们连滚带爬逃向山道,直到背影消失在雾里,才松了口气。山鬼的鬼火逐渐暗下去。
它松开刀客的尸体,转身走向谷中。
藤蔓扫过陈墨脚边时,他闻到一股腐朽的木香——那是岁月沉淀的味道,像极了母亲留下的布包里,那卷残页上的气息。
“轰——”谷口剩余的巨石突然全部崩碎。
一道青铜门扉从地上升起,表面刻着与山鬼体内相似的暗红灵纹。
门后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某种古老的乐器被唤醒,又像无数人在同时低吟。
陈墨摸了摸腰间的布包,母亲的蓝印花布还带着体温。
他望着门内涌出的灵韵,天纹识海剧烈震颤,识海里的灵纹图谱突然全部展开,在识海深处拼凑出半张残缺的地图——终点,正指向门内。
山风掀起他的衣摆,门扉上的灵纹突然泛起金光。
陈墨深吸一口气,抬起脚——“咔嚓。”他听见识海深处传来裂纹声。
那是灵纹图谱在震动,像被某种更古老的力量牵引。
当他的脚尖即将触到门内地面时,识海突然炸开刺目白光,疼得他闭紧双眼。
再睁眼时,门内的景象已有些模糊,唯有中央一座青铜祭坛清晰可见,祭坛上放着块黑玉,表面刻着的纹路,与他天纹识海里的图谱,竟完全吻合。
陈墨握紧布包,迈步走入门内。
门扉在他身后缓缓闭合,最后一线天光消失前,他听见识海里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凡纹之道......该见真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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