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树“哐当”一声推开小木门,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气闯了进来。她鼻尖和脸颊冻得通红,头发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藏着两颗刚被点亮的星子。
“砰!”一个用好几层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的纸包被她重重拍在桌子上,力道之大让破桌子都呻吟了一声。
“看!”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亢奋,一把扯开袋子,露出里面三个油汪汪、金灿灿的——烤鸡腿!“今天庙会那边摊主有急事,收摊早!三个才花了十块钱!比平时便宜一半!”她像献宝的猎人,语气里满是捡到大便宜的得意和对“奢侈晚餐”的憧憬。
吕小鱼的欢呼声几乎掀翻了屋顶:“哇!鸡腿!!吕树万岁!”小馋猫瞬间就扑了过去。
符华也走了过来,目光落在那三只诱人的烤鸡腿上。香气霸道地驱散了屋里的药草苦味和旧家具的气息。她的眉头却微微蹙起,一丝专业厨师(仙人级生活经验持有者)的本能被唤醒了。
“这色泽…过于鲜亮了些。”她拿起一支放在鼻子下仔细嗅了嗅。调料味很足,但掩盖下…似乎有种隐隐的、并非纯粹油脂焦香的异味?“温度也不对,皮虽脆,内里温度不足,应是回炉加温而非新鲜烤出。”
吕树正被小鱼缠着拆包装,闻言动作一顿,心头刚涌上的喜悦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警惕性瞬间拉满:“你是说…这鸡腿有问题?”她抢过一支,也学着符华的样子闻了闻,看了看,确实觉得那油光得有点…腻歪?
符华没直接回答,她走到墙角,那里放着一个盖着盖子的瓦盆。这是她清晨收拾房间时发现的,里面是昨夜剩下的面汤汤底,本打算清洗。她掀开盖子,用小碗舀出一点近乎凝固的面汤,然后用筷子夹起一块鸡肉,小心地在汤面上擦了几下。
?符华视角:??前世在物资匮乏或疫病流行时期,检测劣质油料或有害添加的土法。若油遇冷油脂分离或起异常反应…便不妙。
面汤那层薄薄的油脂层上,被鸡肉擦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但肉眼可见的…晕开的浅粉色痕迹?这绝非正常烤鸡该有的油色!
“这油…”符华沉静地放下筷子和碗,“怕是不甚洁净。食之,或伤肠胃。”
房间里瞬间寂静下来。
小鱼的欢呼卡在喉咙里,眼巴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鸡腿,小嘴瘪了瘪。
吕树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十块钱!她顶着寒风吆喝了半天煮鸡蛋才攒下的钱!巨大的失落和被欺骗的怒火让她胸口起伏,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陷进掌心。她猛地站起来:“我去找他!”
“等等。”符华的手轻轻按在她瘦削却紧绷的肩膀上。那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奇异地抚平了吕树即将爆炸的冲动。“雪大风寒,无凭无据,徒生事端。”
符华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况且,食之本为补身,强令入口反成祸端。”她拿起那三个鸡腿,毫不犹豫地,连同外面的纸袋一起,扔进了角落里烧热水暖屋的铁桶炉里。
“啊!”吕小鱼心疼地叫了一声。
吕树抿紧了嘴,看着火焰迅速舔舐吞噬了那抹诱人的金黄,喉咙发堵。那是钱啊!她心疼钱比心疼鸡腿多得多。
“雪雪,肉肉,不气不气哦。”小鱼感觉到姐姐的情绪,跑过去抱住了她的腿,仰着小脸安慰,虽然她自己也馋得快哭了。
“钱没了,可以再挣。”符华走到那个被吕树当做钱罐子的饼干铁盒旁,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空荡荡只有几个钢镚和毛票。她眼神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查看一份常规报告。她转身,从自己那件材质奇特的蓝白色劲装内侧(不知是哪里的内袋),摸索了几下,掏出了两张崭新的、红色的百元钞票。
符华:“……”她自己也很疑惑这钱哪来的(穿越大礼包?)。但对金钱概念模糊的她,递出去的动作自然无比。
吕树和小鱼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两张红票子,比刚才看见烤鸡腿还要震惊。两张百元钞?对她们来说,这是一笔巨款!
“拿去。”符华将钱塞到呆住的吕树手里,“食材需新鲜洁净,方是养生正道。待晚些集市收尾,或可寻些新鲜食材。”她顿了顿,补充一句,“不够再与我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不够再添点水”。
吕树捏着那两张硬挺崭新的钱票,感觉像握着两块烫手的烙铁。钱哪来的?这姐姐深藏不露?还是……她看着符华平静坦然的侧脸,那双温和的眸子里,除了真诚,似乎还有些许……对金钱购买力的茫然?
复杂的情绪在吕树心里翻腾,感激、疑惑、窘迫、还有点小市民拿到横财的不安。最终,她深吸一口气,把百元钞仔细地卷起来,塞回符华手里:“这太多了!而且…而且…”她眼神乱飘,最后定格在符华身上那件古怪的、洗得发白但依旧不合时宜的衣服上,“你…你总得给自己买身像样的衣服吧!总不能一直穿着这身…这身‘奇装异服’去捡废品。”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合乎逻辑的理由,语气也变得理直气壮。
符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嗯?有问题吗?材质坚韧,行动方便,就是洗多了有点褪色……“无妨。此衣尚可蔽体。”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实用主义至上的困惑”。
吕树:“……”她感觉自己这大姐当得有点累。
“咕噜噜……”小鱼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了响亮的抗议,打破了小小的尴尬气氛。
符华立刻被唤起了责任感。食物乃生存之本!她快步走向厨房角落:“无鸡腿,尚有米粥,我再煎几个鸡蛋。”她熟练地拧开小半桶廉价植物油的瓶盖。油是透明的,没什么异味。
然而,拿起旁边的白色塑料瓶(瓶身上印着些模糊的字样)时,她却顿了顿。这是什么?粘稠状液体?像某种油脂?她依稀记得现代有类似润滑用的油剂?
“班长!”吕树一个箭步冲过去,声音都变了调,“那是洗洁精!洗碗的!不能吃!!!”
符华的动作停在半空,手里拿着洗洁精瓶子,看着里面流淌的、同样透明的粘稠液体,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名为“认知障碍”的困惑。洗碗?……(在她漫长的记忆碎片里,清洗油腻餐具用的是草木灰、皂角、甚至内力震荡……)
“……哦。”她默默地放下洗洁精,拿起旁边另一瓶看起来差不多的(这次她确认了一下瓶身画着个蛋黄),这才是食用油。
小小的乌龙被揭过,但暖金色的蛋花在热锅里滋啦作响,卷起诱人的焦边,浓郁的香气再次飘散开来时,三人的心情都已经平静下来,甚至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暖意。
吕树帮忙烧火,看着符华利落的翻煎动作,终于忍不住问出了憋在心里的话:“班长……你这衣服到底哪来的?还有那钱?”她尽量问得随意。
符华将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利落地滑进粥碗里,语气依旧是那种理所当然的平静:“醒来时便在身上。钱亦然。”她抬头看向窗外依然飘着雪花的灰白天色,“只记得……该护你们周全。”这似乎是她唯一清晰无比、不容动摇的使命。
她没有说“守护神州”,她说的是“护你们周全”。
吕树看着热气腾腾的粥碗,看着符华即使做着再普通不过的家务也依然挺拔沉静的背影,看着妹妹小鱼捧着碗等吃的馋样。十块钱的损失,穿着奇装异服,洗洁精的误会……这些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
在这个冰冷的洛城冬日,在这个破烂的小屋里,她们三个,好像是莫名其妙地被命运搓揉到了一起,在挣扎求生中,竟也揉出了一团真实的、带着煎蛋和米香的小小火炉。
吕树低下头,用勺子搅了搅粥碗里的金黄蛋花,掩饰住自己突然有点发酸的鼻尖。
“知道了,老……班长了不起。”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她深深压下的依赖。这声“班长”,似乎也带上了点不同的分量。
窗外寒风依旧,小屋里的暖意却越发浓厚。三颗冰冷过、漂泊过的心,在这日常的柴米油盐和小小的乌龙里,不声不响地,找到了暂时停靠的港湾。雪,还在纷纷扬扬地落下,覆盖了喧嚣,却仿佛在无声地守护着这片方寸之地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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