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是被一阵刺鼻的血腥味和身下碎石硌人的触感弄醒的…不,准确说,是半醒。
意识像沉在浑浊的泥浆里,每一次试图上浮,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
他费力地掀开仿佛粘在一起的眼皮,视野里一片模糊的血色和晃动的人影。
耳边是银闪尖锐到变调的“吱吱”声,还有…无数倒吸冷气和压抑的惊呼?
“天…天爷啊!”
“那是…叶小子?!”
“他…他怎么弄成这样的?!”
“手里抓的…是血狼草!还有那把…那把烧火棍!”
叶尘感觉自己像条被拖上岸的死鱼,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衣服被血污、泥土和某种腥臭的粘液糊得硬邦邦。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唯一清晰的知觉,是右手死死攥着的几株冰凉坚韧、带着奇异铁锈味的草药,还有左手紧握着的…那根熟悉的、沉甸甸的深褐色“烧火棍”——此刻,它似乎比平时更沉了几分,剑身传来一种奇异的、如同微弱心跳般的脉动感。
林风:“…卧c…终于…回村了?老子感觉身体被掏空…连‘脑瓜子嗡嗡的’都嗡嗡不动了…这波真是极限一换一啊…小子,你还好吗?喂?喂?别死啊!老子刚觉得你这‘兵主’有点意思…”
剑灵的“意念”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能“感觉”到剑身上沾染的滚烫狼王血液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饥渴的速度被剑体吸收,尤其是那道新生的细微裂纹,像干涸的河床贪婪地吮吸着甘霖,一丝微弱却精纯的妖力精华正悄然融入,带来一种奇异的、带着血腥味的暖流。
同时,他也清晰地“感知”到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混杂着惊骇、恐惧、贪婪的目光,如同无数根针扎在剑身上。
叶尘没力气回应林风。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侧过头,看向脚边。
小小的银闪,银灰色的毛发也沾染了暗红的血迹,正用尽吃奶的力气,死死咬住他破烂的衣角,四只小爪子在地上疯狂地倒腾,试图把他再往村子方向拖拽一点点。
它绿宝石般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和极致的疲惫,但那份守护的执拗却亮得惊人。
这幅景象——一个血人般的少年,被一只同样染血的小兽拖着,手中紧握着象征赌约的血草和一把同样血迹斑斑、造型奇特却隐隐散发着不祥与古老气息的深褐色木剑——如同一个炸雷,在陈家村死寂的清晨轰然爆开!
“快!快来人搭把手!”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是村东头的老猎户张伯,他胆子大些,第一个冲上来,小心翼翼地避开叶尘身上狰狞的伤口,和另外两个胆大的村民一起,七手八脚地将叶尘抬了起来。
“小心点!别碰他的剑!那剑…邪性!沾了狼王血,更邪乎了!”
有人低声提醒,眼神惊恐地看着叶尘手中那把沾满狼血、在晨光下仿佛流淌着暗红光泽的木剑。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村。
当叶尘被抬到村中央的空地时,几乎全村的人都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陈莽和陈虎父子也闻讯赶来,陈虎脸上还残留着昨夜的得意和此刻强行压下的惊疑不定,眼神死死盯着叶尘手中的血狼草和那柄诡异的剑。
“血狼草!真的是血狼草!”张伯小心翼翼地掰开叶尘紧握的手指,露出那几株边缘泛着妖异血光的草药,激动地喊道,“而且…看这新鲜程度,绝对是刚从狼巢附近采的!上面还有狼巢特有的阴煞寒气!”
人群哗然!看向叶尘的目光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真的做到了?一个被所有人视为累赘、废物的孤儿,单枪匹马闯进了铁背苍狼的巢穴,还活着带回了血狼草?
“不可能!绝对是他走了狗屎运捡的!或者…是他引来的狼灾,故意做戏!”
陈虎脸色煞白,梗着脖子尖叫,试图挽回颜面,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绝不相信这个废物能做到!尤其看到那柄剑,他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让老夫看看。”
人群分开,走来一个身穿皮甲、腰佩长刀的精悍中年人。
他是昨日刚抵达陈家村、准备休整的“长风商队”的护卫首领,赵铁鹰。此人行走四方,见多识广,气息沉稳,隐隐有精悍之气流转,在村民眼中是真正的高人。
赵铁鹰没有理会陈虎的叫嚣,他蹲下身,目光锐利如鹰,仔细检查叶尘身上的伤口。
那些深可见骨的撕裂伤、带着剧毒狼涎的爪痕、以及胸口几处仿佛被巨锤砸中的淤青塌陷,无一不带着浓烈的、属于铁背苍狼的凶戾气息,而且其中几道最致命的爪痕上,残留的气息尤为霸道狂暴!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叶尘左手紧握的木剑上,尤其是剑身上沾染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粘稠血液和几缕灰黑色的、明显比普通狼毛粗硬数倍的狼毛。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伸出两根手指,指尖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不可见的淡青色气芒(练气期修士的标志),极其小心地避开剑刃,轻轻拂过剑脊上残留的血迹,放在鼻尖嗅了嗅。
一股浓烈到极致的、带着王者威压的狼王腥气混合着一丝…仿佛能灼伤灵魂的、古老而精纯的锐金气息扑面而来!
这气息,比他年轻时在边境战场远远感受过的一位筑基前辈全力出手时的威压还要令人心悸!
赵铁鹰的脸色瞬间剧变!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那柄看似朴实无华、此刻却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深褐色木剑,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发颤:
“这…这血迹!这气息!蕴含着一丝…**王级妖兽的精血妖力!绝非普通苍狼!是狼王!而且是即将突破到二阶(筑基期)的巅峰狼王!”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木剑的剑身,仿佛要将其看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敬畏和难以置信的语调:
“剑气留痕!虽微弱至极,几近消散,但其本质…其锋锐、其厚重、其不屈之意…高得难以想象!这绝非凡铁能承载!此乃…蕴灵之兵的胚胎!是诞生了微弱器灵胚胎的灵器胚胎啊!”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昏迷中叶尘那苍白却透着坚韧线条的脸。
“更惊人的是…此子!他体内原本空空如也,此刻竟有了一丝微弱却极为精纯的…引气入体的迹象!虽然气若游丝,混乱不堪,但那是货真价实的练气期的根基!他竟然在绝境中,不仅引动了这神兵胚胎的力量,还借此…强行破开了凡俗桎梏,踏入了练气期的大门?!”
赵铁鹰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全场:
“他…他不仅是‘兵主之资’!他更是…身具仙缘,已然踏入仙途!”
“蕴灵之兵?!器灵胚胎?!兵主之资?!”
“练气期?!仙缘?!”
这几个词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每一个村民的头顶!
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人群,瞬间死寂一片!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滚圆,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看向地上昏迷少年和他手中那把“烧火棍”的目光,彻底变了!从震惊、怀疑、恐惧,瞬间变成了无与伦比的敬畏、狂热和…一丝丝对“仙”这个概念的茫然与颤栗!
林风(微弱吐槽):“…蕴灵之兵?器灵胚胎?兵主之资?还练气期?这哥们…挺能吹啊!不过…听着还真特么爽!对,老子就是‘蕴灵之兵’!小子就是‘兵主’!还是带仙气儿的!识货!就是…这破身体强行引气,根基碎得像豆腐渣,小子你醒来有得受了…(吸收妖力带来的晕眩感混合着对新信息的得意)”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赵首领,你是不是看错了?这分明就是一根破木头!他一个废物怎么可能…”
陈虎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歇斯底里地跳了起来,脸色由白转青再转紫,声音都破了音。
他爹陈莽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神深处除了惊骇,更有一种被彻底颠覆掌控的恐慌和…更深的贪婪。
“闭嘴!”赵铁鹰厉声呵斥,眼神锐利如刀扫过陈虎,带着一种久经沙场、手染鲜血的煞气,练气后期的威压隐隐释放,压得陈虎瞬间脸色惨白,蹬蹬蹬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老夫行走四方二十年,亲手格杀过的妖兽不下百头!王级妖兽精血的气息绝不会认错!这引气入体的迹象,虽然微弱混乱,但老夫绝不会感知错!此子…”
他再次看向叶尘,目光复杂无比,“此子意志之坚韧,气运之逆天,实属罕见!前途…不可限量!”
他刻意强调了“气运逆天”和“前途不可限量”,话语中的分量重逾千斤!
赵铁鹰的话,如同最权威的判决书!铁证如山!再加上张伯手中那几株新鲜的血狼草,叶尘完成赌约,无可辩驳!他不仅不是祸首,更是斩伤狼王、带回灵草、甚至踏入仙途的英雄!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瘫坐在地、面如死灰的陈虎身上,以及他身后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毒液、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的陈莽。
“虎…虎哥…”有平日里跟着陈虎混的少年,声音发颤地提醒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疏远。
陈虎浑身抖得像筛糠,巨大的屈辱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
在父亲陈莽那冰冷得几乎要杀人的目光逼视下,在赵铁鹰那如山般沉重的威压笼罩下,在全村人,尤其是那些平日里被他欺负过的底层村民那带着快意、嘲讽、幸灾乐祸甚至…一丝敬畏的目光聚焦下,他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
“我…我…”他嘴唇哆嗦着,双腿如同灌了铅,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陈虎!”
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仿佛带着一丝无形锐气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叶尘竟微微睁开了眼睛!虽然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但那眼神却锐利得如同刚刚磨砺过的刀锋,直直刺向瘫软在地的陈虎!
“赌约…你…认是不认?”
这句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带着刚刚踏入练气期、引动了神兵胚胎后残留的一丝无形锋锐之气!
“噗通!”
在死寂的村中空地上,在无数道目光的见证下,在赵铁鹰那无形的威压笼罩中,陈家村年轻一代的“霸王”陈虎,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叶尘脚边,双膝重重砸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额头触地,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额头上瞬间沾满了泥土和血丝,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屈辱与恐惧:
“我…我陈虎…有眼无珠!冒犯了叶…叶仙师!我认错!我该死!我磕头认错!求仙师饶命!饶命啊!”
他彻底被“仙师”二字和赵铁鹰的威压吓破了胆。
“哗——!”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和低低的议论声,随即转化为一片沸腾!解气!太解气了!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被陈虎欺负过的少年和村民,只觉得胸口一股积压多年的恶气狠狠吐出,畅快淋漓!看向叶尘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仙师!叶仙师!
林风(虚弱但得意到极点):“爽!真特么爽到骨髓里了!这脸打得,啪啪作响,地动山摇!小子,干得漂亮!老子这波血亏也值回票价了!就是…有点晕,想吐…还有点撑(妖力吸收的副作用)…值了!”
陈莽的脸颊肌肉狠狠抽搐了几下,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毒液,但他强行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上前一步,对着赵铁鹰和昏迷的叶尘躬身,声音干涩沙哑地宣布。
“叶…叶尘…完成赌约,勇气可嘉,天赋…惊人!护村队…即刻起,负责叶尘家三月口粮,不!半年!并保证他…和那只灵兽的安全!任何人不得骚扰!违者,村规严惩!”
他刻意加重了“护村队”和“村规严惩”,试图挽回一点颜面,但谁都知道,他儿子刚刚当众磕头认错喊仙师,这脸,是彻底丢到姥姥家了!
叶尘听到陈莽的承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昏迷。
银闪见状,立刻蹿到他身边,警惕地守护着,对着周围发出威胁的低呜,小小的身躯竟也透着一丝守护“仙师”的凛然。
然而,表面的风波平息,水面下的暗流却在此刻开始疯狂涌动!
叶尘的浴血归来和“仙师”之名,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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