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光阴,在生不如死的药浴与极限锤炼中,如同被拉长的皮筋,缓慢而煎熬地流逝。
陈家村后山那冲天的怨煞黑柱,如同悬在头顶的墨色利剑,时刻提醒着毁灭的倒计时。
恐慌虽未散去,但在柳婆婆那佝偻却如山岳般的身影坐镇下,村民们总算没有彻底崩溃。
只是望向孤山方向的眼神,总带着挥之不去的惊悸。
柳婆婆的小院,俨然成了“炼狱”与“生路”交织的孤岛。
那口巨大的黑铁药鼎,几乎成了院子的固定景观。
每日傍晚,当夕阳将孤山染上一层血色,便是叶尘“下鼎”之时。
“咕嘟…咕嘟…”
墨绿色的药液翻滚着,散发出比半个月前更加狂暴的气息。
新加入的几种刚猛灵草,让药性更烈,代价是痛苦倍增。
叶尘赤着精悍了不少的上身,肌肉线条在火光下贲张,虽依旧瘦削,却透出一种岩石般的坚韧。
旧伤早已结痂脱落,留下淡淡的疤痕,如同功勋章。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再无最初的惊惧,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抬腿,踏入鼎中。
“嘶——”滚烫的药液包裹全身,熟悉的、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袭来!
但这一次,他没有惨叫出声,只是闷哼一声,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
身体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顽铁,在狂暴药力的锤打下,发出无声的呻吟。
他双目紧闭,汗如雨下,瞬间又被蒸腾的药气带走,只留下皮肤上灼热的刺痛。
《磐石锻体诀》第一层“铁骨”的法门在体内疯狂运转,引导着那肆虐的洪流冲刷着每一寸筋骨。
痛苦依旧,但他的身体,似乎正在这种极限的折磨中,一点点适应,一点点变得更强韧。
柳婆婆盘膝坐在鼎旁三尺外,枯瘦的双手虚按,浑厚的土黄色灵力如同温润的泉水,源源不断地注入鼎中。
精准地护持着叶尘的心脉和识海,引导着药力,同时也在加速炼化他体内蕴基丹的残余药力。
她的脸色比半月前更加苍白,皱纹似乎也深了几分,连日来的消耗,对她而言也是不小的负担。
但她的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时刻监控着叶尘体内的每一分变化。
“靠…这老太太…真是铁打的…”
剑身深处,林风一边贪婪地吮吸着药鼎蒸腾而起的、比之前浓郁了数倍的狂暴血气与灵草药力精华。
一边“感受”着柳婆婆那沉稳如山的灵力输出,忍不住吐槽。
“白天熬药配药,晚上当人形灵力充电宝…还得盯着这小子别把自己炼炸了…这半个月…她睡过觉吗?意念扫描着柳婆婆明显憔悴的气息。”
“资本家看了都得落泪…不过…这血气真带劲。感觉…裂纹好像浅了那么一丢丢?”
他惊喜地“内视”着剑身那道细微的裂纹,边缘似乎不再那么狰狞,黯淡的剑身也隐约多了一丝极淡的温润感。
血狼草粉早已用完,全靠这药浴的“边角料”。
修炼并非总是苦大仇深。
清晨,叶尘刚结束一夜的引气调息,正疲惫地靠在墙边喘息。
银闪这小东西不知从哪叼来一小截昨夜药浴后冷却凝固的药渣,黑乎乎硬邦邦的,散发着残留的刺鼻药味。
它似乎觉得这玩意儿像某种新奇的“磨牙棒”,蹲在叶尘脚边,抱着药渣块就“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喂!银闪!那不能吃!”
叶尘大惊,伸手去夺。
“吱!”
银闪护食心切,叼着药渣块转身就跑,结果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栽进了旁边一个盛满清水的木盆里!
“吱吱吱——!”
惨烈的尖叫声响起!只见银闪如同被扔进油锅,猛地从水里蹦出来,浑身银灰色的毛发根根倒竖。
它疯狂地甩动着身体,小爪子拼命抓挠着皮毛,绿宝石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灼痛感?!
原来那药渣残留的药性霸道无比,遇水化开,虽然稀释了无数倍,但对银闪这小身板来说,无异于泼了一身辣椒水!
叶尘又好气又好笑,赶紧把它捞起来,用清水冲洗了好几遍。
银闪蔫头耷脑地趴在他手心,浑身湿透,委屈地“呜呜”直叫,那小眼神仿佛在控诉:“这‘洗澡水’也太凶了!”
足足蔫了大半天,才恢复点精神。从此,它对药鼎周围的一切都敬而远之。
而修炼《磐石锻体诀》外功动作时,有一式“铁背靠山”,需以背部猛烈撞击坚硬木桩,配合特殊呼吸法门,震荡筋骨,激发气血。
叶尘起初不得要领,要么力道不足,要么呼吸紊乱,收效甚微。
一次,他因连日痛苦精神疲惫,动作敷衍了些,背部撞在木桩上软绵绵的。
“啪!”
一道碧绿的藤蔓如同灵蛇般,不知从何处抽来,精准地抽在叶尘的小腿上,不重,却火辣辣地疼!
“力道不足,形散神溃!你是没吃饭,还是骨头软了?!”
柳婆婆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三尺长的青翠藤条。
叶尘一个激灵,头皮发麻,再不敢懈怠。
从此,每当他动作走形或意志松懈,那根神出鬼没的藤条就会及时出现,或抽在腿上,或点在腰眼,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重伤,又能让他瞬间清醒,痛得龇牙咧嘴。
叶尘私下给那藤条起了个外号——“柳婆婆的教鞭”。
效果倒是立竿见影,他的动作肉眼可见地迅猛凌厉起来。
每日药浴后最痛苦的痉挛期过去,夜深人静时,是叶尘难得的喘息之机。
他总会将擦拭得干干净净的“不屈”横放在膝上,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剑身,尤其是那道似乎真的变浅了一点的裂纹。
“喂…‘不屈’…”
他声音沙哑低沉,带着疲惫,“今天…那‘铁背靠山’…我撞断了第三根木桩了…柳婆婆…总算没抽我…”
“药浴…好像…没那么痛了?还是我…麻木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
“后山那黑柱子…好像又粗了一点…看着真瘆人…”
“银闪今天抓了只肥兔子…被婆婆炖了汤…分了我一条腿…香…”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内容琐碎,没什么意义。
但每一次摩挲剑身,每一次低语,都仿佛在向那沉寂的剑灵传递着一种无声的陪伴与坚持。
他不知道“它”能否听见,但他固执地相信,它能感受到。
半个月,在非人的折磨与点滴的进步中,终于走到了尽头。
这一夜,药浴结束。叶尘从鼎中跃出,带起一片滚烫的药液。
他浑身皮肤泛着一种不正常的赤红色,肌肉如同精铁浇筑,线条分明,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站在院中,深深吸气,胸膛起伏间,竟隐隐有低沉的“嗡”鸣声从筋骨中透出!
柳婆婆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
她枯瘦的手指搭上叶尘的手腕,一股灵力探入。
“好!”
她收回手,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肯定,“《磐石锻体诀》第一层‘铁骨’,已成!筋骨如铁,气血如汞!单论体魄之力,已不逊于练气四层修士!蕴基丹药力也已炼化九成,经脉虽未完全复原,但总算稳固,不再有崩溃之虞。”
叶尘闻言,紧握双拳,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半个月地狱般的煎熬,换来这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值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院中角落。
那里,一块半人高的坚硬青石静静地躺着。
这是柳婆婆昨日特意从后山搬回来的试功石。
叶尘深吸一口气,眼中精光一闪。他沉腰坐马,脊柱如龙,全身力量瞬间凝聚于右拳!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磐石锻体诀》最纯粹、最刚猛的力量爆发!
“喝!”
一声低吼!
轰——!!!
砂钵大的拳头,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劲风,狠狠砸在青石中央!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以拳面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瞬间遍布整块青石!
紧接着,“哗啦”一声,半人高的坚硬青石,竟被他一拳轰得四分五裂,碎石飞溅。
烟尘弥漫中,叶尘缓缓收拳,看着自己微微发红却毫发无损的拳头,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与狂喜的光芒!
“吱吱!”
银闪兴奋地围着碎石堆打转,小爪子扒拉着石块。
柳婆婆微微颔首,浑浊的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满意:“磐石初成,铁骨铸就。
叶尘,你…准备好了吗?”
叶尘转头,目光越过院墙,望向孤山深处那依旧翻滚不息、似乎又庞大了几分的怨煞黑柱。
他弯腰,郑重地拿起地上那柄沉寂的木剑“不屈”,指腹用力地擦过那道浅了些许的裂纹,感受着剑身冰凉的触感。
以及…那似乎更加清晰了一点的、微弱的心跳般的悸动?
他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寒刃,声音斩钉截铁:
“准备好了!婆婆,明日…入秘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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