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基丹的药力在叶尘体内流淌,如同涓涓细流修补着残破的河床。
引气调息的痛苦依旧如影随形,但叶尘的意志,在日复一日的“养剑”与银闪时不时的捣乱中,被磨砺得越发沉静。
午后,他正对着膝上冰冷的“不屈”,用沾了清水的细麻布,沿着木纹一丝不苟地擦拭,指腹感受着那道裂纹的冰冷触感。
“…今天引气…那点灵力…像蜗牛爬…”
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点无奈的自嘲,“银闪…这家伙…把柳婆婆刚晒的‘金线菊’叼到房顶当窝了…被婆婆用藤蔓吊下来…晃悠了一炷香…”
他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银闪正趴在窗台上晒太阳,闻言不满地“吱”了一声,扭过小脑袋,蓬松的尾巴甩了甩,表示抗议。
柳婆婆端着一碗新煎的药走进来,恰好听到,布满皱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金线菊性燥,它睡上面,正好去去它贪嘴吃灵草的火气。”
银闪:“……”小耳朵耷拉下来,把脑袋埋进爪子里。
叶尘忍着笑,接过药碗。苦涩的药汁入喉,带来一丝暖意。
他犹豫了一下,看向柳婆婆:“婆婆…这练气期…到底是怎么分的?我引气…感觉…像在破麻袋里灌水…十成漏九成…”这是他近期修炼最大的困惑。
柳婆婆在旁边的旧藤椅上坐下,浑浊的目光看向窗外苍茫的孤山轮廓,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沉淀的智慧。
“练气九层,如登九重楼。”
她缓缓开口,仿佛在讲述古老的常识,“一层引气,如你此刻,感知天地灵气,艰难纳入己身,开辟气海,如微尘芥子。”
“二层聚气,引气稍顺,能勉强凝聚一丝灵力于丹田,不再如烟飘散。”
“三层凝气,灵力渐稠,可于经脉内稍作运转,滋养肉身,气力渐增。”
叶尘屏息凝神,仔细听着。
这些对他而言,都是全新的天地。
“四层通脉,灵力可通达四肢百骸,冲刷经脉,使之坚韧,施展些粗浅法术、武技便有了根基。五层炼体,灵力反哺,筋骨皮膜渐强,凡俗刀兵难伤。六层化气,灵力渐精纯,运转如意,可离体尺许,如指臂使。”
柳婆婆顿了顿,看了一眼叶尘专注的神情,继续道:“七层凝液,丹田气海灵力由气态渐向液态凝聚,灵力总量与精纯度暴涨,此乃练气中期与后期的分水岭。八层筑基,灵力化液近半,需感悟天地,明晰己道,为筑基打下坚实道基。九层圆满,灵力化液完成,气海充盈如小潭,只待叩开天门,引气海化真元,筑就道基。”
“筑基…”
叶尘喃喃重复,眼中露出向往。
“筑基,乃仙凡之别。”
柳婆婆声音微凝,“需将练气九层积蓄的液态灵力,在气海之中压缩、凝练、升华,最终化为一滴‘真元’!此过程凶险万分,需内外兼修。内者,灵力精纯,气海稳固;外者,需寻得‘筑基契机’,或感悟天地大道,或借天材地宝之力,引动体内灵力质变。成则气海化丹湖,真元流转,寿元大增,神通初显。败…轻则修为尽废,重则身死道消。”
叶尘心头凛然,筑基的艰难远超想象。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膝上的“不屈”。
柳婆婆的目光扫过冰冷的剑身,又落回叶尘脸上:“你根基受损,引气艰难,练气之路比常人坎坷十倍。
不必好高骛远,眼下,先稳固这微尘芥子般的气海,修复经脉,才是根本。”
“婆婆,我们这里…算是哪里?金澜城…很远吗?”
叶尘问出了另一个盘桓心头的问题。
赵明理留下的云纹令,陈莽大儿子效力的王家,都指向那座繁华的城池。
“此地,乃藏龙山脉外围。”
柳婆婆指了指窗外连绵起伏、透着苍莽气息的山峦,“藏龙山脉,绵延不知几万里,深处不乏堪比金丹真人的妖王盘踞,凶险莫测。
便是我与长风商队,也只敢在外围活动。陈家村…”她顿了顿,“据说是百年前,陈家祖辈为躲避金澜城中的仇家,才逃难至此地落户。”
“金澜城,”柳婆婆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群山,“位于藏龙山脉东南方向,据此约莫五百里,是这方圆数百里内最繁华的修士聚集之地。
城主府、王家、李家、长风阁等势力盘踞。城外,还有些依附的小镇、寨子,如青松寨、黑水镇等,多是凡人与低阶修士混居。附近也有些小型宗门,如依附于金澜城李家的‘青木门’,擅长炼丹;王家势力范围内的‘金煞帮’,多是些好勇斗狠的体修…皆是些不入流的势力,筑基修士便足以称雄一方。”
叶尘默默记下。
金澜城、王家、李家、长风阁、青木门、金煞帮…这些名字,构成了他对外界最初的模糊地图。五百里,对现在的他来说,如同天堑。
“好了,路要一步步走。”
柳婆婆站起身,指了指叶尘手中的碗,“药喝了,静心调息。根基虽损,水滴石穿,未必没有复原之日。”她佝偻着背,慢慢踱出屋子。
屋内恢复寂静。
叶尘喝完药,目光落在枕边那几株被柳婆婆处理过、依旧透着妖异铁锈与血腥气的血狼草上。这是他用命换来的,也是“不屈”斩伤狼王的见证。他心中忽然一动。
他拿起一株血狼草,放在一块干净的青石板上,用另一块石头,极其耐心地、一点一点地将其研磨成细腻的暗红色粉末。
血腥气与铁锈味更加浓郁。银闪好奇地凑过来嗅了嗅,立刻打了个喷嚏,嫌弃地跑开了。
叶尘小心地将研磨好的血狼草粉收集起来。
然后,他再次拿起那块细麻布,用清水浸湿拧干。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擦拭剑身,而是用手指沾了些许暗红色的血狼草粉,极其小心地、均匀地涂抹在细麻布上。
湿润的、带着血狼草粉的麻布,轻轻拂过“不屈”深沉内敛的木纹,尤其是那道细微的裂纹。
暗红色的粉末沾染在剑身上,如同干涸的血迹。
叶尘的动作轻柔无比,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专注。
“林风…”他对着剑身低语,声音很轻,“这是…那狼王的草…带着它的气息…也带着…我们的气息…”他一遍遍地擦拭着,让那带着血腥与铁锈味道的药粉,随着水汽,一点点沁入冰冷的木质。
没有反应。剑身依旧沉寂。
但叶尘没有停下。他固执地一遍遍擦拭着,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指尖沾上的暗红粉末,让他想起那晚的血与火。
……
夕阳的余晖给陈家村披上了一层暖金色。
村后靠近孤山的小树林,平日里少有人至,此刻却隐约传来低语和嬉笑声。
“虎子哥…你带我来这儿干嘛呀…”翠花的声音带着几分羞涩,脸蛋红扑扑的。
她面前站着的,是村里木匠的儿子赵小虎,一个浓眉大眼、有些憨厚的青年。
赵小虎挠了挠头,脸也有些红,从背后拿出一束刚采的、颜色鲜艳的野花:“翠花…这个…给你!比…比叶尘那‘仙师’院子里的贡品…好看!”
他有点笨拙地表达着心意,还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儿。
翠花噗嗤一笑,接过花:“什么仙师不仙师的…人家现在可金贵着呢,哪看得上野花。”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低头闻了闻花香,脸上笑意更浓。
两人坐在林间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看着夕阳,说着悄悄话,气氛温馨。
然而,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那片被陈莽密室坍塌波及、又被昨夜兽潮践踏过的区域,一块不起眼的、半掩在腐叶和碎石下的黑色石板,表面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幽光。
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腐朽和阴冷气息的微风,悄无声息地从石板边缘的缝隙中逸散出来。
赵小虎正说到兴头上,忽然感觉脖子后面有点凉飕飕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咦?起风了?”
翠花也感觉有点不对劲,四周的光线似乎暗得快了些,周围树林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粘稠感。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赵小虎的胳膊:“虎子哥…我…我怎么觉得有点瘆得慌…”
就在这时!
“咔…咔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摩擦的轻微碎裂声,极其突兀地从他们身后那片狼藉的废墟深处传来!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瞬间打破了林间的静谧!
紧接着,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泥土腥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腐朽味道的阴风,猛地从废墟的某个缝隙中喷涌而出!
风中似乎还夹杂着极其微弱的、如同呓语般的呜咽声!
“啊——!”
翠花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野花掉在地上。
“什么鬼东西?!”
赵小虎也是头皮发麻,猛地跳起来,一把将翠花护在身后,惊恐地望向那片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阴森的废墟!
他清楚地看到,废墟边缘几块原本松动的石头,正在微微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下面钻出来!
异变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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