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通堂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几位沈家积年的老掌柜垂手侍立在下首，大气不敢出。堂中央，一个身着簇新绸缎袍子、满面油光的中年胖子正唾沫横飞，正是江南最大的盐商之一，李万金。
“...沈大掌柜！不是李某人不讲情面！“李万金拍着身旁紫檀茶几，震得茶杯叮当响，“今年海盐歉收，灶户苦不堪言，我们这些做行商的，也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这盐引的价格，按旧例是万万不行了！“
他口中的“沈大掌柜“，是沈万山的堂弟，沈万川。沈万川此刻坐在主位下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约莫四十出头，面皮白净，留着精心修饰的短须，穿着考究的宝蓝团花直裰，努力想维持着沈家管事的气度。
“李老板，这...这价格也太离谱了！“沈万川强撑着开口，声音却有些发飘，“我们沈家与贵号合作多年，一向是互惠互利，这突然提价三成...“
“规矩？和气？“李万金嗤笑一声，三角眼里满是精明和贪婪，“沈二爷，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这行情，还谈什么旧例？实话告诉您，这价儿，可不是李某一个人定的。上头的贵人们，“他隐晦地朝北边京城方向拱了拱手，“也觉得这盐引之利，该重新掂量掂量了！“
这话一出，沈万川的脸色彻底白了，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盐，是沈家商业版图上极其重要的一块，关系到庞大的运输网络和无数依附的铺面、人手。
堂下几位老掌柜也是面面相觑，忧心忡忡。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汇通堂那两扇沉重的雕花大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门外明亮的春光涌了进来，逆着光，一道纤细却异常挺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天水碧的衣裙在光晕中仿佛笼着一层薄雾，衬得她肤光胜雪。正是沈锦瑟。
她身后，沉默如山的陆昭如同她的影子，无声矗立。
堂内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位年轻的沈家大小姐身上。惊讶、疑虑、审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种种情绪在空气中交织。
李万金眯起他那双精明的三角眼，打量着眼前这个不过二八年华的少女，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沈锦瑟步履从容，径直走向那空悬的主位。她没有立刻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在沈万川焦虑的脸上停顿一瞬，最后落在趾高气扬的李万金身上。
“李老板。“沈锦瑟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安静的厅堂，“方才在门外，听您提及盐引新规，要提价三成？“
李万金大剌剌道：“正是！沈大小姐，不是李某为难沈家，实在是时局艰难，成本飞涨啊！这价儿，童叟无欺！“他特意加重了“童叟无欺“四个字，语气里的嘲弄显而易见。
沈锦瑟微微颔首，脸上并无愠色。她缓缓在主位上坐下，姿态端正优雅。袖中微动，那柄玲珑算盘滑入她的掌心。她指尖轻轻拂过温润的翡翠算珠，发出极细微的、如同玉磬轻叩般的脆响。
“李老板所言成本飞涨，锦瑟略有耳闻。“她不疾不徐地开口，声音清泠如玉珠落盘，“听闻贵号在淮北三河口新设了三处大仓，仓容共计十万石，以今年海盐均价计，囤货成本当在白银十五万两上下。“
李万金脸上的骄横之色瞬间凝固。
沈锦瑟继续道：“另，贵号上月为疏通漕运关节，打点漕运总督衙门上下，耗银两万八千两。去岁腊月，李老板为纳第七房小妾，在扬州购置别院一座，耗资五万两，其中三万两以'盐业损耗'之名，走的是沈家'万山通'的账。“
她每说一句，指尖便在翡翠算珠上轻轻拨动一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嗒“、“嗒“声，不疾不徐。
李万金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内里的绸衫。她...她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连他纳妾走账的隐秘都一清二楚！
沈万川和几位老掌柜也惊呆了，愕然地看着主位上那个沉静如水的少女。
沈锦瑟抬眸，琥珀色的眼瞳清澈见底，清晰地映出李万金那张瞬间惨白、汗如雨下的胖脸。她指尖最后轻轻一扣算珠，发出清脆的一声“嗒“。
“如此算来，“沈锦瑟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李老板手中握有足量盐引，若不尽快出手，待到新盐上市，旧盐积压，仓储损耗、银钱利息...贵号每月净亏，怕是不下万两白银。不知锦瑟这笔账，算得可对？“
汇通堂内死一般的寂静。唯有窗外运河上隐约传来的号子声，和沈锦瑟袖中算珠那余音袅袅的脆响。
李万金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肥胖的身体晃了晃，差点瘫软在地。他看着沈锦瑟那张年轻却沉静得可怕的脸，看着她袖中隐约透出的那抹温润而冰冷的翠色，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沈...沈大小姐...神算...神算啊！“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再无半分之前的嚣张气焰，“李某...李某方才失言了！这价格...好商量，一切都好商量！“
沈锦瑟端坐主位，指尖轻轻搭在冰凉的翡翠算珠上：“李老板是明白人。沈家与贵号合作多年，情谊深厚。家父常言，生意之道，贵在诚信，更贵在长远。“
她微微一顿，目光转向沈万川：“二叔，烦劳您取去岁与李老板签订的契书来。“
沈万川如梦初醒，连忙应声，亲自从一旁柜中取出一份装裱精美的契书，恭敬地双手奉给沈锦瑟，看向侄女的眼神已彻底变了。
沈锦瑟接过契书，并未翻开，只是轻轻放在手边的紫檀案几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啪“。
“旧契所定盐价，是基于彼时行市。“她看向李万金，“如今李老板言及成本确有抬升，沈家亦非不通情理之辈。这样吧——“
她指尖在袖中的玲珑算盘上轻轻拨动了几下。
“按旧契价，上浮一成。“沈锦瑟清晰地吐出数字，“此乃沈家底线。同时，贵号积压在淮北三河口仓的那十万石海盐，沈家'万山通'可以按市价九折，先行吃下五万石。现银交割，三日内付清。“
李万金猛地瞪大了眼睛！上浮一成，远低于他狮子大开口的三成，但也在他勉强能接受的范围内。更重要的是，沈家竟然愿意帮他消化掉近半的积压库存！
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瞬间冲垮了李万金。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椅子腿刮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沈大小姐！您真是...真是女中陶朱！活菩萨啊！“他肥胖的身体晃了晃，脸上堆起谄媚到极致的笑容，对着沈锦瑟连连作揖，“就按您说的办！一成！一成！那五万石盐，全凭大小姐安排！“
沈锦瑟微微颔首，脸上并无太多得色，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转向沈万川：“二叔，劳您即刻与李老板重新拟定契约，条款细节务必清晰，不可有丝毫含糊。“
“是！是！瑟儿放心！二叔一定办妥！“沈万川此刻对这位侄女已是心服口服外加一丝莫名的忌惮，连声应下，态度前所未有的恭谨。
处理完盐引风波，沈锦瑟并未在汇通堂多留。将后续事宜交给沈万川和几位老掌柜后，她便起身离开。陆昭依旧如影随形。
刚走出汇通堂，穿过一道垂花门，步入回廊，秋嬷嬷便从一旁的小径匆匆走来。她面色沉稳，但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小姐，“秋嬷嬷低声禀报，“方才宫里递出消息，丽妃娘娘...在御花园冲撞了皇后娘娘的凤驾，被罚在'揽翠亭'跪诵《女诫》三个时辰。眼下...还未起身。“
沈锦瑟脚步未停，只是眸光微不可察地沉了沉。丽妃，便是她通过秋嬷嬷和其娘家建立的后宫暗线之一，一位因家世不显而被皇后王氏刻意打压的年轻妃嫔。
“知道了。“沈锦瑟的声音听不出波澜，“嬷嬷，陈夫人那边，前些日子送去的那批上等杭绸，用得可还满意？“
秋嬷嬷立刻会意：“回小姐，陈夫人很是喜欢，特意让老奴转达谢意。还说...近日府中在筹办一场赏荷小宴，想请几位相熟的夫人品鉴些新得的苏绣样子。“
“嗯。“沈锦瑟应了一声，心中已有计较。皇后在敲打丽妃，也是在警告丽妃背后的力量。此时更要稳住阵脚，示弱藏锋。她低声吩咐：“让铺子里挑几幅寓意'平安顺遂''花开富贵'的苏绣精品，不必太贵重，但针脚务必细密精巧，明日送去陈府。“
“老奴明白。“秋嬷嬷心领神会，躬身退下安排。
沈锦瑟继续沿着回廊向前走。廊外阳光明媚，花木扶疏，一派富贵安宁的景象。然而袖中的玲珑算盘贴着她的肌肤，那冰冷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沈府的锦绣之下，潜藏着多少汹涌暗流。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临水的“观澜亭“。亭外便是沈家私有的小码头，几艘精致的画舫停泊在垂柳之下。远处，运河主道上，巨大的漕船如移动的山峦，缓缓驶过，船头飘扬着各色旗帜，其中一面绣着张牙舞爪狻猊兽的玄色旗帜，在众多商船旗号中显得格外醒目而肃杀。
沈锦瑟的目光落在那面玄色狻猊旗上，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狻猊，龙子之一，好烟火，常饰于香炉。但在此刻，那面旗帜却象征着一位不得志的皇子——三皇子萧珩。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沈锦瑟沉静的心湖中漾开一圈涟漪。她静静地站在亭中，望着运河上千帆竞渡，袖中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粒粒冰凉圆润的翡翠算珠。
陆昭沉默地站在亭外三步之遥，像一尊守护的雕塑。他的目光并未看向运河，而是落在亭中少女纤细却挺直如竹的背影上。春日暖阳勾勒出她沉静的轮廓，也映照着她周身那份与年龄不符的孤寂与沉重。他深邃的墨色眼瞳里，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波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又归于一片沉寂的古井寒潭。唯有按在腰间剑柄上的手，指节微微收拢了些许。
运河上的号子声随风隐约传来，带着一种粗粝的生命力。沈锦瑟袖中的玲珑算珠，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随着她指尖的摩挲，发出几不可闻的、清冷的低吟。
千金解围，狻猊暗瞩
京城，千金宴。
这是每年春季由礼部主持的盛会，名义上是为皇室宗亲、王公贵族的适龄子女相看姻缘，实则是各方势力暗中较量的舞台。今年宴会设在皇家别苑“琼林苑“，亭台楼阁间花团锦簇，衣香鬓影中暗藏机锋。
沈锦瑟坐在偏西侧的一处凉亭内，手中捧着一盏清茶，看似在欣赏苑中盛开的牡丹，实则将全场情势尽收眼底。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绣银线缠枝纹的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簪，素雅中透着几分清冷，与周围那些满头珠翠的贵女们形成鲜明对比。
“小姐，那位就是三殿下。“秋嬷嬷借着为她添茶的机会，低声示意。
沈锦瑟目光不动声色地转向苑中主道。一名身着靛蓝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正缓步而来，身后只跟着两名随从，在众多前呼后拥的皇亲贵胄中显得格外冷清。
萧珩。
沈锦瑟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仔细打量着这位传闻中的三皇子。他约莫二十出头，身量修长挺拔，面容轮廓分明如刀削斧凿，一双凤眼微微上挑，本该是风流多情的样貌，却因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冷峻而显得疏离淡漠。他走路时背脊挺得笔直，步伐沉稳有力，带着军旅之人特有的利落。
“听说三殿下上月又立了军功？“沈锦瑟轻声问道，声音只有身旁的秋嬷嬷能听见。
秋嬷嬷微微点头：“北境小股鞑靼骑兵扰边，三殿下率三百轻骑追击百余里，斩首六十余级。兵部原要请功，却被太子一党压下了。“
沈锦瑟眼中闪过一丝深思。此时，萧珩已行至主宴区附近，正要入席，变故陡生。
“哟，这不是我们'战功赫赫'的三弟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响起。一名身着杏黄色锦袍、腰系玉带的青年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拦住了萧珩的去路。青年面容俊秀却透着几分轻浮，眉眼间与萧珩有三分相似，只是少了几分刚毅，多了几分骄纵。
太子萧珏。
沈锦瑟眼睛微微眯起。她注意到萧珩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背脊肌肉有一瞬间的绷紧，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见过太子殿下。“萧珩拱手行礼，声音平静无波。
太子却不依不饶，目光扫过萧珩身后随从手中捧着的锦盒：“三弟这是带了什么好东西来？莫不是又要像去年一样，在宴上祭奠你那短命的娘亲？“
四周响起几声刻意压低的嗤笑。萧珩的面色丝毫未变，唯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回太子殿下，不过是些寻常贺礼。“萧珩的声音依旧平稳。
太子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伸手就要去夺那锦盒。萧珩身后的随从下意识地护住盒子，却被太子的随从一把推开。锦盒落地，盒盖弹开，里面滚出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只小巧的白玉牌位。
苑中霎时一静。
沈锦瑟清楚地看到，萧珩的眼中瞬间燃起一簇冰冷的火焰，却又在转瞬间归于沉寂。他缓缓蹲下身，亲手将散落的物品一一拾起，动作轻柔地将那方牌位上的尘土拂去。
“林昭容的牌位啊...“太子夸张地叹了口气，“三弟，不是皇兄说你。一个卑贱的宫女，也配在皇家宴席上受香火？“
萧珩站起身，将牌位仔细收好，声音低沉：“母妃虽出身寒微，却是父皇亲封的昭容。太子殿下慎言。“
“放肆！“太子脸色一沉，“你是在教训本宫？“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周围的宾客们纷纷低头，不敢掺和进这皇室兄弟的争端中。沈锦瑟却在这时站起身，整了整衣裙，缓步向冲突中心走去。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参见三殿下。“她行至近前，盈盈下拜，声音清亮悦耳，恰到好处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太子转头，见是一位貌美少女，脸色稍霁：“你是...“
“臣女沈锦瑟，家父江南沈万山。“沈锦瑟不卑不亢地回答，随即转向萧珩手中的牌位，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敬意，“这玉牌雕工好生精细！可是出自苏州陆子冈一脉的刀法？“
萧珩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会有人在这时提起这个。他谨慎地答道：“小姐好眼力。确是仿陆子冈风格所制。“
沈锦瑟面露赞叹：“难怪如此精美。臣女家中藏有一柄陆子冈亲制的白玉如意，刀工与此牌位如出一辙。“她转向太子，笑意盈盈，“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如今京中盛行此等雕工，一方陆子冈风格的玉器，价值不下千金呢。“
太子被这番话说得一愣，他虽骄纵，却也不是全然无知。沈家富甲天下，沈锦瑟的鉴赏眼光自然无人质疑。她这一番话，无形中将那牌位的价值抬了上去，更将萧珩祭母的行为包装成了展示珍贵玉器的雅事。
“原来如此。“太子神色稍缓，又打量了沈锦瑟几眼，忽然笑道，“早闻沈家小姐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太子殿下过奖了。“沈锦瑟浅笑行礼，随即话锋一转，“听闻琼林苑的'雪香云蔚'亭新移栽了几株西域奇花，不知殿下可愿带臣女一观？“
这是给太子一个体面退场的台阶。太子自然乐得顺水推舟，哈哈一笑：“沈小姐好雅兴。来人，带路！“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瞥了萧珩一眼，带着随从扬长而去。
待太子一行人走远，萧珩这才仔细打量眼前这位出手相助的少女。她身量不高，只到他肩膀处，却自有一种沉静如水的从容气度。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清澈见底，却又仿佛深不可测。
“多谢沈小姐解围。“萧珩拱手，声音低沉。
沈锦瑟还礼：“三殿下客气了。臣女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她目光扫过萧珩手中的锦盒，轻声道，“林昭容有殿下这般孝子，九泉之下也当欣慰。“
萧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生母林氏出身卑微，生前不过是个普通宫女，偶然得幸生下皇子后才被封为昭容，在后宫毫无地位可言。旁人提起他母亲，不是轻蔑就是避而不谈，像沈锦瑟这样自然表达敬意的，实属罕见。
“沈小姐认识家母？“他忍不住问道。
沈锦瑟摇头：“不曾有幸。但听闻林昭容性情温婉，待下宽厚，在宫女中人缘极好。“她顿了顿，补充道，“家父早年曾向宫中供奉丝绸，得过林昭容几句公道话，一直感念在心。“
这自然是托词。事实上，关于萧珩及其生母的情报，都是陆昭通过沈家的情报网收集来的。但沈锦瑟说得诚恳，萧珩也不疑有他。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沈锦瑟便借口告退。临走时，她似不经意地说道：“三殿下若有闲暇，可到城南'揽月楼'一叙。那里清静，茶也不错。“
萧珩目光微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回到马车上，沈锦瑟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经微微汗湿。与虎谋皮，步步惊心。
“小姐今日太冒险了。“一直隐在暗处的陆昭不知何时已坐在了车辕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不赞同。
沈锦瑟轻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陆昭没有回头，但握着缰绳的手却紧了紧：“三皇子处境艰难，与他牵扯过深，恐对沈家不利。“
“正因他处境艰难，才是最好的投资对象。“沈锦瑟声音平静，“陆昭，我要萧珩的全部资料，越详细越好。“
陆昭沉默片刻，才低声道：“已经准备好了。“
马车缓缓驶离琼林苑，向着沈家在京城的别院行去。沈锦瑟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萧珩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冰冷火焰。
那是一个不甘于人下的眼神，一个蛰伏的猛兽等待时机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