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商女倾国:锦瑟谋 > 巧布迷阵,智取航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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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锦瑟并未直接与赵霸天会面。她闭门谢客,只通过秋嬷嬷和周掌柜的渠道,不动声色地调动着沈家庞大的情报网络。几日后,一份关于赵霸天船队“异常”行踪的密保送到了她的案头——其名下几艘标注为运粮的货船,吃水线深得异常,且常在非官方码头深夜卸货。

“走私私盐……”沈锦瑟看着密报,琥珀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冷光。她指尖在袖中玲珑算盘上飞速拨动几下,随机低声对侍立一旁的秋嬷嬷吩咐了几句。

谈判重启之日,汇通堂气氛依旧紧张。赵霸天大大咧咧坐在主客位,身后站着几个彪悍的随从,气势汹汹。沈家这边,主位空悬,只有沈锦瑟端坐下首,沈万川陪坐一旁,额角冒汗。

赵霸天斜睨着沈锦瑟,满是不屑:“沈家没人了?让个小丫头片子来糊弄老子?一句话,三成份额,给是不给?”

沈锦瑟并未动怒,甚至微微一笑,语气平和:“赵老板稍安勿躁,份额之事,关乎双方长远利益,岂能草率?沈家诚意十足,远在原有基础上,再上出半成利,并承担未来三年运河新开‘青石渡’码头的疏浚费用,以表合作诚意。”

这条件看似让步,实则青石渡位置偏远,疏浚费用对沈家九牛一毛。赵霸天眼中精光一闪,正要开口加码,沈锦瑟却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只是,沈家也有一个不情之请。听闻赵老板船队运力惊人,效率卓绝,不知可否匀出两条‘空船’,帮沈家从淮北仓运一批急需的‘细沙’到江南?运费,沈家愿意按市场价双倍支付。”她特意在“空”字和“细沙”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赵霸天脸上的横肉猛地一抽!细沙?双倍运费?瞬间明白了“细沙”的隐喻——这是对方在点他私盐的事!而且连他船队有“空”船(实则是夹层藏盐的船)都摸得一清二楚!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内杉,他死死盯着沈锦瑟那张沉静得可怕的脸,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对方不仅抓住了他的命门,还给了他一个体面的台阶!若他再纠缠份额,恐怕明日河道衙门的官兵就要“恰好”查到他的“空”船了!

“……好说!好说!”赵霸天脸上挤出极其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沈大小姐爽快!赵某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份额就按原来的!至于运‘细沙’……小事一桩,包在赵某身上!”他几乎是咬着牙应承下来,再不敢提半句份额之事。一场看似无解的危机,在沈锦瑟四两拨千斤的算计下,悄然化解。沈万川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以退为进,反制后宅

商业上的危机刚平,后院的暗箭便接踵而至。沈锦瑟十六岁生辰临近,按照该由主母操办及笄礼,并开始相看人家。柳姨娘自诩是府中唯一的长辈,便以“替姐姐分忧”为名,上蹿下跳,不仅大肆铺张准备,更是不停地向沈万山“推荐”她娘家那些不成器的纨绔子弟,意图将沈锦瑟的婚事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一日,柳姨娘拿着一支成色普通的赤金镶红宝石簪子,当着几位来串门夫人的面,硬要塞给沈锦瑟:“锦瑟啊,你看着簪子,多衬你!这可是姨娘特意为你及笄礼准备的!你母亲去得早,姨娘不疼你谁疼你?你放心,你的婚事啊,姨娘一定给你找个顶顶好的,风风光光嫁出去!”她刻意将“嫁出去”三个字咬的很重,暗示沈锦瑟一旦出嫁,便不再是沈家人。

“是呀姐姐,姨娘眼光可好了!你看我表哥,一表人才,家里田产可多了!”沈若惜在一旁帮腔,故作天真,她口中的表哥,是柳姨娘家出了名的好色败家子。

几位夫人面面相觑,眼神微妙。

沈锦瑟看着那支俗气的簪子,并未伸手去接,脸上也无愠色。她只是微微侧首,对身后的秋嬷嬷轻声道:“嬷嬷,前些日子库房不是新得了一对水头上好的翡翠镯子吗?我记得姨娘速来喜欢翡翠,那对镯子,就送给姨娘吧,算是我提前给姨娘的寿礼。”

秋嬷嬷应声而去,很快捧来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一对碧绿通透、水光盈盈的翡翠镯子,价值远超柳姨娘那支金簪十倍不止。

柳姨娘眼睛都看直了,贪婪之色几乎掩不住,嘴上却假意推辞:“哎呀,这怎么使得!太贵重了!”

“姨娘为锦瑟操劳,应当的。”沈锦瑟语气淡然,随即话锋一转,目光清澈地看向柳姨娘,“至于锦瑟的婚事,父亲早有安排。父亲常说,沈家女儿,不急于一时。况且,”她微微一顿,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沈家祖训,家主在室,婚事自主。锦瑟虽年幼,不敢忘本,一切自有父亲和族中长老定夺,不敢劳姨娘费心。”她搬出了身家祖训和家主权威,直接将柳姨娘的“热心”定性为越俎代庖。

柳姨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接镯子的手僵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沈锦瑟这番话,既堵死了她插手婚事的可能,又用重礼当众大了她的脸,显得她之前的举动既小家子气又居心不良。几位夫人交换这眼神,看向柳姨娘的目光多了几分鄙夷。

沈锦瑟不再看她,对几位夫人微微颔首:“锦瑟还有些庶务要处理,失陪了。”说罢,带着秋嬷嬷,从容离去。留下柳姨娘捏着那对价值不菲却如同烫手山芋的镯子,气的浑身发抖。

病榻上的沈万山,听着秋嬷嬷事无巨细地转述着女儿如何不动神色地化解航线危机,又如何四两拨千斤地反制柳姨娘的逼婚企图。他苍白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深沉如海的复杂情绪。欣慰如同暖流,冲刷这他病弱的躯体——女儿在商场上精准狠辣的算计,在家族政治中成稳老练的周旋,那份超越年龄的洞察力与手腕,已远非昔日雏鸟。

当沈锦瑟将一份关于航线谈判最终成果及后续利益分析的条陈亲手呈上是,沈万山靠在引枕上,指尖在那份字迹清秀、条理分明、利弊剖析得无比透彻的报告上,重重地敲了两下。

他没有说任何夸赞的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那眼神里,有深沉的赞许,有尘埃落定的释然,更有一丝无声的宣告:她已不再需要他羽翼的庇护,她已初步具备了掌舵沈家这艘巨舰,驶向惊涛骇浪的能力。

病榻交权

江南的春天来得早,运河两岸的垂柳已抽出嫩绿的新芽,随风轻摆,如同少女的裙裾。沈家别院“听澜轩“内,却再次弥漫着一股药石难掩的衰颓气息。

窗外,正是运河最繁忙的时节,千帆竞渡,白帆如云,船工粗犷的号子声隐隐传来。十艘倒有七艘打着沈家墨底金线的“万山通“旗号,昭示着这个家族在江南商界的霸主地位。

沈锦瑟站在父亲床前,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手中的丝帕。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天水碧的云锦襦裙,素净得几乎不见纹饰,乌黑如墨的长发只以一支素银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颈侧。这副打扮既不过分华丽显得轻浮,又不至于太过朴素失了体面。

“小姐,“秋嬷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声音压得极低,“老爷醒了。“

沈锦瑟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十六岁的少女身量尚未完全长开,却已有了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气度。她迈步走向那张紫檀雕花拔步床,裙裾拂过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床榻上,沈万山靠在厚厚的锦缎引枕上,昔日富态红润的脸庞如今蜡黄凹陷,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眼眸,仍残留着商海沉浮数十载淬炼出的最后一点精光。

“父亲。“沈锦瑟在床边跪下,声音轻柔却清晰。

沈万山缓缓转动眼珠,目光落在女儿身上。他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先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沈锦瑟连忙上前,熟练地扶起父亲,轻拍他的背部,另一只手从床头小几上取过药碗。

“父亲,先喝药。“她舀起一勺浓黑的药汁,轻轻吹凉,送到沈万山唇边。

药碗见底后,沈万山的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他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抓住女儿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瑟儿...“他的声音嘶哑微弱,像被砂纸磨过,“时候到了...沈家...沈家的担子...终究是落在你的肩上了…“他每说一个字,都费力地喘息着,浑浊的眼底翻涌着无尽的忧虑和不甘。

沈锦瑟瞳孔微缩。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父亲是要在今日,将沈家的未来交到她手中。

“父亲放心“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穿着桃红撒金褙子的柳姨娘扭着腰肢上前,手里捏着块熏得香气扑鼻的帕子,作势要去擦拭沈万山并不存在的虚汗。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堆着笑,眼风却像淬了毒的钩子,不着痕迹地扫过沈锦瑟手中那价值连城的信物。

“锦瑟年纪还小,又是姑娘家,外头那些打打杀杀、迎来送往的营生,到底粗鄙了些,让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去扛,妾身这心里啊,真是揪着疼!“

她身后半步,站着她的亲生女儿沈若惜。沈若惜继承了柳姨娘的艳丽,一身鹅黄银线绣蝶的衣裙,满头珠翠,晃得人眼晕。此刻,她那双描画精致的杏眼,正直勾勾地盯着沈锦瑟手中的玲珑算盘,嘴唇微微嘟起,毫不掩饰其中的嫉妒与不甘。

沈锦瑟恍若未闻,甚至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她只是将玲珑算盘轻轻拢入宽大的袖中,目光重新落回父亲脸上:“家中诸事,女儿心中有数。父亲安心静养便是。“

沈万山看着女儿那双与自己亡妻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眸,那里面的沉静像一汪深潭。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柳姨娘见沈锦瑟完全无视自己,脸上那假惺惺的笑容僵了僵,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秋嬷嬷沉稳的声音打断。

“老爷该进药了。“秋嬷嬷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浓黑药汁,无声无息地走到床边。她穿着深褐色细棉布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同色头巾包着,只露出鬓角几缕银丝。面容慈和,眼神却锐利清明。

沈锦瑟接过药碗,舀起一勺,轻轻吹凉,动作细致而专注。药气氤氲,模糊了她沉静的眉眼。

喂完药,掖好被角,看着沈万山在药力下沉沉睡去,沈锦瑟这才缓缓起身。她转身,目光平静地掠过柳姨娘和沈若惜那张写满嫉妒与算计的脸,最后落在秋嬷嬷沉静而隐含担忧的眼中。

没有言语,她只是微微颔首,便径直向门外走去。天水碧的裙裾拂过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悄无声息。

听澜轩外,春光正好。灿烂的阳光泼洒下来,将雕梁画栋染上一层耀眼的金辉。院中那株老梅虬枝盘曲,花期已过,绿叶初绽,生机勃勃。

沈锦瑟刚踏出月洞门,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便如同从廊柱的阴影里生长出来,无声无息地跟在了她身后半步之遥。是陆昭。

他穿着沈府一等护卫惯常的玄色劲装,身形挺拔如崖边孤松,宽肩窄腰,蕴藏着猎豹般的力量。墨色的长发用同色发带高高束起,露出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般的侧脸轮廓。他眼神低垂,目光落在身前女子曳地的裙摆上,深邃的墨色眼眸如同古井寒潭,无波无澜。唯有右眉骨上一道寸许长的浅淡旧疤,为他过于冷峻的面容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沈锦瑟没有回头,脚步也未停。她知道是他。自她十岁那年,这个沉默如影的男人便以护卫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多年来,陆昭的存在就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一道坚固的壁垒。

她没有走向自己居住的绣楼,而是径直穿过花木扶苏的庭院,走向沈府前院的“汇通堂“——那是沈家处理核心商务、发号施令的中枢。